容发之际,一束精光从窗外掠入,击中蛊虫。“叮”地金石鸣响,蛊虫身子一斜,堪堪从大魔尊脖颈旁掠空。
杨恒跃入屋中,又是一枚九绝梭射向蛊虫,身形抢到榻旁护住母亲。
这一次蛊虫有了防备,竟躲了开去,返身扑向杨恒。杨恒见此物躯体细长,犹如一根朱红的竹筷,却是刀枪不入坚逾金铁。他不及凝动神息祭出雷火鞭,当即屈指弹出一道劲风,击向蛊虫圆溜溜的脑袋。
“啵”蛊虫捱了一记拈花指,身子高高弹起仍是毫发未伤,只脱落下几粒好似血痂一样的粉屑,往窗外遁去。
可它刚逃到窗口,迎面射来一束银光,顿时被轰成一蓬齑粉。
杨恒知是蝶幽儿到了,见娘亲安然无恙,忙问道:“凌姨,你怎样了”
凌红颐粉面煞白,被咬破的肩头似朱砂般红了一片,并且仍在迅速往四周蔓延,魔气亦无法将其封住。她苦笑了声道:“这蛊虫当真厉害。”
“这不是蛊虫。”蝶幽儿走进屋,将奇魔花举到面前对准凌红颐的伤处轻轻一吹。花心飘起一小簇银色粉末,渗入凌红颐的伤口。转眼之间她的肌肤由红转白,伤口上也凝结起一层银痂。
“它是五尸虫,本无形体,由宿主五脏内的五种死气炼制而成。一旦成形,即与宿主的本命元神相连,可潜入人体任何一个部位。宿主通过五尸虫非但可以随时洞察到它四周的情形,更可凭意念在千里之外驱使其行凶杀人。”
蝶幽儿看了眼倒毙在地的司马阳,冷笑道:“从此虫的颜色上看,应是五尸虫中的赤尸虫,较之最厉害的黑尸虫还差得远,连黄尸、白尸也是不如。否则凌护法和令堂此刻就该像此人一样,僵毙倒地了。”
杨恒暗道一声好险,问道:“幽儿姑娘,这五尸虫可是太古道传下的秘术”
蝶幽儿颔首道:“不错,这确是太古道的独门秘术,可还算不上七大秘学之一。”
凌红颐对“太古道”、“五尸虫”都是闻所未闻,想了想道:“幽儿姑娘,要炼化一条五尸虫多半也不容易吧”
“何止不容易简直就是赌命。”蝶幽儿道:“宿主不仅要培育五脏死气,还需以每日本身精血喂养尸虫,令其认主。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才能炼化出一条最低等的青尸虫。期间稍有不慎,尸虫便会戾气大发反噬其主,将他的脑髓内脏吞噬干净。万一尸虫殒命,宿主的元神亦会受其牵累,元气大伤。”
凌红颐松了口气道:“幸好如此,否则这天下早已大乱。”
杨恒问道:“凌姨,这司马阳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体内藏有五尸虫”
凌红颐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包括司马阳的供述说了一遍。
杨恒越听越惊讶,想到自己半年多前夜闯雄远峰,正遇见司马阳鬼鬼祟祟从蜃楼仙境里溜出来。当时自己也未曾起疑,而今想来十有八九是到山下去取什么密函。
而若不是他出卖了轩辕心的秘密,便不会引来龚异嵬将娘亲擒至黑沙谷,平白又横生出这多枝节。
但听蝶幽儿面露不屑,讥嘲道:“天师大言不惭,不过是沐猴而冠。”
杨恒记起龚异嵬曾对蝶幽儿说道:“只是我和令尊还有一桩筹谋了八十余年的大事尚未成功,实难半途废弃。”心头一动问道:“幽儿姑娘,这天师莫非就是令尊”
“当然不是。”蝶幽儿冷然道:“不过在这世上,他惟一顾忌的人就是我;而我最想杀的人,也恰恰是他”
杨恒不由自主地想到当日也曾问过石颂霜,而她的回答和眼前的少女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恨意更深。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又奇怪道:“按道理而言,此事发生在八十年前。这丫头即便驻颜有术,也不该是个十二三岁少女的模样才对。”
这时候凌红颐唤来灭照宫手下,将司马阳的尸体抬出屋外。
待诸事处理停当,便问道:“幽儿姑娘,请问令尊是哪一位”
蝶幽儿淡淡道:“我不会告诉你们。即使说了,目下也只会害了你们。”
凌红颐略感失望,想到今日所见情状,杨恒与这来历诡异的少女似乎颇有交谊,于是向他使了个眼色。
杨恒心里道:“你却不知,这问题我方才已提过了,却碰了一鼻子灰。”
可按理来说,如果蝶幽儿果真对她生父恨之入骨,以这丫头的心性,该当毫不犹豫地说出此人身份才对。如此即可将天师的本来面目暴露于世人之前,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灭照宫与其拼个你死我活,而她大可坐收渔利。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又为什么始终对这秘密守口如瓶
杨恒同样不晓得蝶幽儿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又来找自己。也亏得这丫头来得及时,否则那条赤尸虫还真不好打理。如果此际趁机软语相求,说不定娘亲体内的止藏神鉴也有望破解。
可他生就傲性,适才又断然拒绝了蝶幽儿,这回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的。
他望向榻上对所有事情都变得麻木不仁的娘亲,心中又怒又悲,忽想起一事问道:“幽儿姑娘,太古道可有一种能够搜寻别人记忆的秘术”
蝶幽儿似乎心情甚佳,问无不答道:“有啊,那是从无相噬元大法里衍生出的一门秘术,叫做窥心眼。顾名思义,是以自身元神渡入对方灵台,加以窥觑。不过这门秘术异常凶险,修炼起来也十分艰难,所以极少有人会。”
杨恒和凌红颐互视一眼,两人均已明白了聚元珠失窃的真相。
忽见蝶幽儿走到榻前,对大魔尊仔细打量半晌,说道:“你们两个替我护法。”
杨恒惊喜交集,对这丫头行事之喜怒无常又多一层认识,感激道:“幽儿姑娘”
蝶幽儿背对着他,语气里丝毫不带感情道:“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如果连这点儿信心也没有,又岂会破誓”
杨恒一凛,满腔的喜悦顿时霜冻,已听懂了蝶幽儿的言外之意。
他陡地想道:“如果这丫头趁机在我娘亲身上做手脚,又有谁能看出”有心冲上前阻止蝶幽儿,但如此一来娘亲又将复苏无望,不由得矛盾之极,徐徐道:“姑娘恩德,杨某铭感肺腑。”
蝶幽儿转脸噗嗤一笑,道:“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好啦,别为难了。杨大哥,不如你帮着我收齐三大魔灵,咱们的账就算两清。”
杨恒打小便是个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的主儿,每每遇事从来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儿。哪晓得今日遇上蝶幽儿,竟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委实分不清这丫头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抑或是半真半假。
但娘亲的救治指望全操诸于此姝手中,好比命门被捏,也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