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组织会出动直升机?”
“嗯,是有这么个猜测来着。”清水凉笑了下,封闭的空间没了月色照耀,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在身上又摸出一只烟,叫着“大哥你抬下手,我点个火——”,琴酒不为所动,她只好纡尊降贵地亲自低头凑上去点燃香烟。
豆大的火苗闪烁着,昏暗的一点光芒苟延残喘。
“本来还担心大哥直接让直升机扫射的话我不是就完了,幸好,大哥果然是想亲自要我的命啊。”
清水凉一副十分感动的语气,琴酒冷哼了一声。
他一点也不信这女人只做了这点安排。
“啊啦,这是什么表情?大哥你现在整张脸上都写着‘杀了你’哦,丑陋的表情会让人变得不再帅气的。”香烟的气味萦绕在鼻端,伴随着的,还有什么东西烧灼的味道以及火焰燃烧的哔拨声。
琴酒的目光朝墙壁后隐约亮起的火光处快速掠去,一直藏在大衣下的右手微微动了动。
他并不擅用右手,所以必须得慎重。
“看来是刚才的爆炸引起的大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愈燃俞烈的赤红火焰中,女人黑漆漆的眼瞳里流转着温柔美丽的光芒,她像是没注意到琴酒的动作,懒懒地抬了下手腕,“要抽一口吗?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牌子。”
琴酒皱了下眉头,一言不发。香烟的味道直往鼻尖蹿。他说不上有哪里不太对。
眼前的女人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株漂亮的毒药般,但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或许是大火把她烧得更加艳丽了。
两瓣嘴唇红得像血,慢慢勾出一抹淡淡笑意。
“虽然这不是你第一次要我的命了,不过你知道吗,我并不恨你。因为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怎么样,我最后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啊,对了,我的眼光不错,你果然很适合长发。”
清水凉每多说一个字,银发男人的脸色就多阴沉一分。话音落时,那张苍白面容上已蓄满了一场风暴。阴郁的暗绿瞳孔中仿佛有一团浓黑暗沉的乌云,正雷声阵阵地翻滚而来。
“你到底是谁?”这句话从男人喉咙口一字一句地挤出来。
清水凉笑了下,似乎对他这种表情乐在其中,“我是谁——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砰——!”
束缚住银发男人的手铐不知何时解开了,几声接连不断的低声枪响,一颗颗子弹擦着清水凉的手臂、大腿而去,血液飞溅,滴落在满地灰尘上,她慢慢地吐了口烟圈,那支烟已快燃尽了,她随手丢在地上。
越烧越旺的大火让呼吸也变得困难。
“时间到了。”女人的声音又轻又凉。
琴酒忽然支撑不住了似地踉跄了一下,方才就觉得异样沉重的手臂似乎连抬起枪都觉得困难,他朝后倚靠上柱子。
大火的浓烟持续朝着这个方向蔓延。
琴酒瞥了眼同样站立不稳的清水凉,面上惊疑不定,“是那支烟?”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
“欸?”清水凉也靠着根柱子,喘着粗气,【痛觉屏蔽】可以屏蔽痛觉,但却不能消除身体的负面状态,“很聪明嘛——”
这副指点江山的师父语气似乎让琴酒愈发郁怒了。
“你没死?不,我很确定那时候杀了你——你继承了她的记忆?”
清水凉耸了下肩,“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你杀了我,但我并不恨你。就算你此时再杀我第二次,我也不会恨你。”她笑了下,“不过我同样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弟子就给你特别优待。”
琴酒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这女人拿玛格丽特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也不会注意不到那支烟里有毒。
这个计划从琴酒还没出现时清水凉就开始实施了。最初的那支烟在琴酒出现前点燃,但是那支烟只是一支普通的烟,是为了给之后出现的琴酒一个心理暗示——清水凉今天抽烟很正常,那烟也没问题。
她又故意用玛格丽特的语气扰乱他的思绪,让他没功夫注意第二支烟的问题。
如此大费周章,还不是因为琴酒这个人物太重要了,炸弹、枪杀、毒药都不能让清水凉完全放心,必须得来个套餐才行。
比起琴酒,清水凉自己吸入了更多毒气。不过她反正感觉不到什么,反倒很悠闲地坐在地板上,一副人生已经了无遗憾的样子。
“疯子。”
被疯子骂疯子的感觉还挺稀奇。
“都是大哥教得好。我若是不用自己做饵,你又怎么会上当呢?”
说琴酒是疯子也一点没错,到了这个地步,一般人但凡还想活命,都会选择先逃走,尽快就医,没准儿还有活路。这位显然不这么想,他忍着剧毒攻心的痛——清水凉骂了句劣质产品,见效居然这么慢——举起手枪。
“你也说了,我既然杀了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放心,我现在的手腕很稳,不会失准的。”
“在毒效发挥前,你会先死在我的枪下。”
男人的声音嘶哑而冷静。哪怕死亡对他来说也近在咫尺,也没能让这个男人的行动有一丝改变。
清水凉轻轻叹息了一声,“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本来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的。”声音轻如呢喃。
藏在身后的手,在琴酒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也按在了某个按键上。
随后的那一幕仿佛被定格了的画卷。
子弹破空而来,在那之前,却有一道身影从浓烟里冲出,清水凉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入一片跌落湖泊的夕光,她被那道身影扑在怀里。
紧接着是爆炸和剧烈的震动。摇摇欲坠的水泥钢板终于支撑不住,滚落进浓浓火焰里,地板塌陷下一块,清水凉被人拥着,沿着地板滚到下一层。
那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耳朵里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清水凉摸上男人的后背,触手一片湿漉漉的温热。她张了张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在火焰的包围里,那个男人似乎是笑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