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丞相，就会有王。岳是非一直都在猜，整个岳阳城的架构，就是类似古代诸侯分封时，一个地方诸侯的权力结构。

其实自汉朝以后，地方诸侯便不再有丞相这一职，汉初，地方王侯还有配丞相的，到后来，只有王朝顶层才会有丞相，甚至元明之后，丞相之权被分给内阁与六部。

不过黔地古称罗施鬼国，既以国为名，有些学于中原而不同于中原的地方，倒也很正常。特别是看孔不一的用词是“皇封王者”，果然是地方诸侯，但还认中原朝廷为尊。

“确实不曾听到有人提到岳阳王了！”岳是非没有打断他，顺着他的话回应，这要是一直让人干巴巴的讲，难免乏味，适时点头应和，才能让人讲的心里舒畅。

连岳是非也没注意到，他说完后，后面的林东森忽地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还是静默的站在背后。

随声附和之后，孔不一继续道：“老一辈的人都记得，当年王亲自治理时，岳阳城中，哪里会用三圈分高低？彼时最穷的人，也有专门的地方救济，能吃到一口饱饭。惹怒了达官贵人，也不会被城里巡差的差人随意处置。”

“如今，城里被分为三个圈层，低层最普通的百姓，没有许可，再也不能去上层。稍微家里出点什么事，便可能连饭也吃不饱，便是活活饿死，无医无药的穷苦人也屡见不鲜。巡城的差人，更是滥发威严，可以随便处置城中百姓。这一切，都是从丞相开始执掌政令，王退居幕后才开始出现的。”

孔不一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还记得著名诗人登临第三层城池时，俯瞰满城，远眺大泽云梦时，所作诗篇。”

“平展暮城三百里，积停春水二千秋。高树远照人间世，我独登凌逍遥游。”

低声沉吟，孔不一诵出诗句来，其眼眸间遥遥望去，仿佛登临三层城墙之上的是他，扶栏远眺，何等快意？

岳是非闻听之后，却是更深思索起来。这首诗确实豪气干云，尽显诗人畅快。唯独让他惊异的，是诗句结尾的两句“人间世”与“逍遥游”。

这是庄子内篇中的两篇题，诗句对仗，讲究的是个工整，这两个词单独用的时候，人间世和逍遥游都没什么问题。可是除了典出庄子，用在这可以对仗之外，本身这两个词并不算对仗。

就是说，要不写这首诗的人读过庄子，至少读过庄子的篇题。要不此地写诗的规则和外界已经有了不同。

怎么想，也是前者可能性更大。所以岳阳城里，并不是没有佛道经典？至少庄子一书，这里曾经是有的？

“所以你们怀疑‘岳阳王’被丞相给怎么样了？”他的描述，都是在讲前后的差异，都是在说岳阳王在管理这座城的时候，这座城有多好。到丞相治理时，城里的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这次，孔不一说话前，被林东森打断了。他的脸上有些疑惑，对岳是非道：“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他这么一说，岳是非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自己哪里做的出现了问题，否则他不会突然打断孔不一的讲述，强行插话。

仔细回想一番，岳是非还真没注意到自己哪里有不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跟林东森见招拆招了。

他点头道：“有什么问题？自然可以问。”

“我们无论城里城外，称呼王的时候，都只称‘王’，因为凡民不知尊号，从未见人称‘岳阳王’三字的。不知兄弟是从何得知的这尊号？”林东森正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