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便见楚元逸看怪物似地盯着她,遂悄然咽了咽口水,徐徐道:“殿下忽然复位我实在琢磨不透其中因由,因而揣测些坊间流言。”
“即是流言,为何不信多数人的想法?”
啊?
她又是怔了下,难以置信道:“果真是因我定国公嫡女的身份?”
“是。”楚元逸没有犹疑。
安若愈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身份竟真的有用?然既是有用,那一世的她怎轻易就被人替嫁?难道是因为安向渊选了最好的时机,他与太子赶在大婚当日李代桃僵,即便陛下知道又如何,婚事已至,总不能忽然撤了这桩婚。
她琢磨不出因由,只好先顾着眼下。
楚元逸凝着眼前的女子秀眉紧锁,知她心有疑虑。可具体缘由,偏是半个字不能说。不放不过一会儿,女子前一刻还略带倦意的眸子忽然亮晶晶地望向他。
“既是我帮了殿下,那殿下可否也帮我一个忙?”
第39章盘问
这脑筋转的,清醒的令人无措。
他不由得失笑:“你说。”
“借暮霄一用。”
果然如此。楚元逸眸光微转,不知觉带了暖意。夜间清冽的嗓音,似微风拂过。“日后便让他听你指派,十次百次都无妨。”
女子眼睛愈发灼灼发亮,满眼都是笑意:“多谢殿下。”
楚元逸心下默然:只当是赔罪。
而后拂袖离去,只落下一句:“皇妃早些睡,我回书房还有些事务要忙。”
安若全无心思介意楚元逸去何处歇息,只欢喜得当下便令石竹去找了暮霄。她只觉若是能让暮霄长久地听她指派,那么寻到周妈妈便指日可待,查出真相亦更快些。
翌日午后,暮霄便送来消息:“禀皇妃,周氏的落脚点找到了。”
“在哪?”
“城外一偏僻的村落,属下前去探查,周氏所居茅草屋极是简陋,屋内有男人物什,但多数时间应是一人独居。”
“明日你与……”安若说到一半忽又转口,“不等明日,就今夜。你与石竹悄悄前去。”
言罢,又是与石竹细细叮嘱一番。
昨日楚元逸复位,登门拜访的皆以他不在府上为由一个未见。今日来得的官员却是明显比昨日大了许多,前半响,楚元逸倒也见了几个。她这端虽还未有人以探病的由头登门,只怕也就这两日。
且她没有身手,若要当面审问周氏只得乘坐马车,实在难以掩人耳目。三殿下初初复位,正是所有目光聚集之时,她万不能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因而这一趟,唯有石竹代她。
黄昏之时,暮霄抓住一只飞来的信鸽,他取下鸽腿绑着的纸条交予三殿下,上头赫然写着:安夫人母族全数罹难。
楚元逸看过一眼随即将纸条展于暮霄眼前,道:“今后她要你所做之事,除非是杀我,其余正常照办,事后再来禀报即是。这条消息,今日审那仆妇若是有用,一并告与她。”
“是!”暮霄领命而去。
是夜。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处茅草屋外,两人对视一眼,将步调放得极轻。
屋内,一盏油灯未燃,唯有不甚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将光影射入。然这只容下一张床一张桌子的地界,也足以两人将屋内看得清晰。
草席铺就的床侧,正有一佝偻的妇人艰难移动。她挪到桌边,想从茶壶里倒出些水来,手指悬空了一会儿,终是堪堪只落下一两滴。
她伸出舌头用力舔了舔,发觉更是干渴。抬眸望向外边不远处的河流,到底又是转回床上。
石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妇人,那确然是周妈妈的模样,却又实在不像她。周妈妈不过四十余岁,眼前这人,脊背佝偻,一只腿悬空,走路都要仰仗一只木棍一拐一拐。
那模样,说是六旬老妪也不为过。
石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蹿升出的那丝不忍。她一人提步进门,走得近了偏又瞧见周妈妈如今不止看着老态,甚至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头。
那些微的恻隐之心,到底显在脸上。
屋内之人听见响动,诧异地抬头望去:“石竹?”
那双满是浑浊的双眼怔了下,复又垂下头,好一会儿方才又是猛地抬起,满眼不可置信。她踉跄着起身,顾不得去抓那根长棍,嘶哑着喊道:“石竹啊!”随即,“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石竹身手去搀,果真是碰到一把骨头。这样燥热的天,周妈妈的手臂却是这样凉。她将周妈妈扶到床上,待人坐稳,方才一点点将周妈妈落在她手臂上的手臂拨开。
“周妈妈。”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冷些,“你近来过得可好?”
周氏只顾重重地叹息,末了,才低低自嘲:“你不是都看见了,我断了一条腿,活着都难。”说着,又是眼巴巴地望向石竹,“小姐呢?小姐嫁于三皇子过得可好?”
“我一直想去看看小姐,奈何小姐不知怎么就与我生分了?我也不敢跑到她眼前令她生厌,只当我从未伺候过小姐。”
这话说得,倒是旁人的不是。
石竹在这一声声可怜的话语里,陡然恢复全部清醒。她后撤一步,冷冷地瞧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周妈妈大约忘了,当初是您抱了只黑猫去吓小姐,是您明知小姐喝的药有问题却一字不提,是您知道我们换了药又告诉张氏,张氏又将药下在了小姐的饭菜里。”
“周妈妈,你哪来的无辜?”
周氏满目震惊,惊骇得身子甚至有些发抖。这些事小姐是从何得知?然而联想当初小姐对于她被逐出府一字未言,便也明了,小姐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未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