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粉白的指尖儿,指着远处上头被架在最顶上的莲花灯,那盏花灯不过人手掌大小,却做的活灵活现,十八瓣叶子形态各异,每一层花瓣的精挑细琢里头镂空,每个瓣角上都吊着惟妙惟肖的小物件,有的是小莲子、莲蓬,还有粉藕、红鲤。
“道长道长!你看到那个了吗?我喜欢最顶上的那盏莲花灯!你快去买给我!”
赵玄对玉照的请求自然无有不应的,他答应道:“那儿人多嘈杂,你在原处等着。”
他还记着当初这个小姑娘在人群中拥挤推搡,犯了心疾的事儿,怎么也不敢再叫她跟着过去。
上元的灯笼,许多都是不卖的,要一层层谜题猜下去,挂在最顶上的要全都猜对了才能拿到。
哪怕早不是万事争先的小子,再是沉稳的男子,给心上人争破头皮抢个灯笼,都是万分愿意的。
他也不例外,立刻有暗卫混在来往人群中跟着皇帝一道往人群中走去。
玉照身边被派了李近麟清宁贴身跟着。
不一会儿道长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
夜里明月璀璨。
顾升捧着花灯于万千人群中只一眼就看见了她。
灯火明亮之下,一个穿红斗篷,手上提着六角宫灯,唇边含笑,姿容出尘的姑娘。
哪怕淹没在人山人海里,想叫人不注意到都难。
她靠在陛下怀里,笑意盈盈的凑在他耳边不知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那个往日清冷的皇帝便面带笑意,朝着人群中而去。
顾升忍着喉咙深处的痒意、酸涩、止不住想上前去见她一面,哪怕是一面也好。
却瞥见大内就在不远处不错眼的盯着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能过去。
顾升脚尖动了动,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可......明知此时万万不该上前,也终是忍耐不住想要离她近一些。
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骤地,他睁开双目,寻了个绘着兔脸的面具戴往头上,顺着人流方向往那处走近。
玉照动物之中先前独爱兔子,虽说如今更喜爱狗儿,可喜好兔子的审美仍是没变。
一个带着兔面具玄色长裾的男人从人流中穿梭而过,玉照远远地就见到了他。
这个男人脸上的面具她觉得不可思议的符合自己的审美,甚至想要问他是从那儿买来的,为何一路走来自己都没有见到这种模样的?
这一瞧倒是叫她瞧见了更新奇的。
男子手里握着细绳,随意的提着一个十分好看的花灯晃荡,一个花舟模样的灯笼,里面火烛被他随意的动作甩的忽明忽灭,叫玉照止不住的忧心起来,生怕火烛被他甩灭了去。
那男子察觉到了玉照打量自己手里灯笼的模样,朝她面前走了两步,嗓音有些沙哑难辨:“姑娘喜欢这个?”
玉照当然喜欢,却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灯笼很好看。”
“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是猜谜赢来的,既然姑娘喜欢便送给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玉照有些想要,却又腾不出手来。
李近麟原本早早在后边盯着看着,见有人来便走到玉照身侧护着,他只是来保护皇后安危,倒不是来限制皇后与旁人交谈说话的,那叫僭越。
大齐民风开放,如今这日上元佳节更甚,既然来了游玩儿,便难免跟旁人唠嗑上几句话。这人瞧着知礼,也算规矩,最主要的是皇后娘娘还在同他说话,自己贸然插上去一嘴定然显得很没有规矩。
可......
给姑娘送花灯,还能有什么意思?!
都是男子,虽然他只能算半个男子,岂能不知这男子安的什么心思?
李近麟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阻止。
如此不礼貌,惹皇后生气总比被陛下训斥要好。
“公子可别!这位是我们家夫人,自有我们家主子送她花灯,你的花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语气算不上客气,甚至有些急匆匆的赶人走。
男子面具下的表情不便喜怒,似乎是怔了半晌,许是没注意到玉照是已婚妇人,落下断断续续,艰难的一句:“倒是不知是.......是夫人,如此、如此便打扰了。这花灯你还是收下吧——”
李近麟气急,伸手就要拍掉花灯,余光瞥见皇后主子微微皱起了眉,李近麟心虚的将手落了回去。
那男子将花灯轻轻送到玉照提着的宫灯之上,便转身离去,再无半分留恋,倒是知礼的很。
玉照手上提着的宫灯颇大,顶上的灯柄尖上嵌着一小巧凸起的红宝莲花座,这个花灯的底座大小正好一样,搭上去稳稳当当,似乎扣了上去,生来就是一盏一般。
十分好看,不,是万分炫彩华丽。
玉照有了全市最好看的一盏花灯。
“呀,当上去还挺漂亮的!”旁边跟着的清宁坠儿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玉照手臂力气小,这花灯虽不重,一路提着也觉得有几分累,是以方才她是两只手提着花灯的,这人直接放上来,倒是叫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身后李近麟更是气愤,简直咬碎了一口牙,上前气冲冲道:“这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非要送灯的!娘娘可千万别碰这来路不明的灯,叫咱家去丢了!”
玉照有些犹豫,心里头有几分舍不得这般好看的花灯。
“好好的灯,做来都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这灯还是用云绢做的,丢了做什么?拿去检查一番,要是没问题,留着就是了。”
李近麟便只能接过去细细检查,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不敢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