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妈妈的语调充满疑问,“明天要回家?”
顾扬沉默了一下:“我不能回来过节吗?”
“当然能。”顾妈妈一秒恢复慈祥,充满母爱的叮嘱,“早点回来,让爸爸给你烧油焖大虾吃。”
挂完电话之后吩咐老公,去把餐厅退了,儿子明晚要回家吃饭,一个人。
顾教授丢下手里的小铲子,欲问又止。
顾妈妈提前申明:“我不知道。”
“你也不问问。”顾教授嘴里嘀咕。
“你怎么不去问?”顾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教授诚心回答,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就继续鼓捣那花盆。”顾妈妈换台,“谁也别问。”
行吧。顾教授叹气,继续埋头施肥。
不省心。
……
1901的衣帽间里,顾扬悄悄把那套正装挂好,心里很有几分迫不及待,甚至想把时针手动拨一圈,哪怕浪费掉这十个小时也无所谓,好让明早八点的闹钟快点响起来。
陆江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扬正在厨房里切水果。他从身后把人抱住,叹气道:“又要让你一个人过平安夜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把你借给政府一天。”顾扬看着他一笑,“我们后天再开始度假。”
临时有外省官员来考察交流、学习经验,陆江寒身为商会成员,也得陪同出席会议,不过幸好只有一天半时间。而政府会议当然是要穿正装的,所以顾扬打算提前一点送出礼物,当成是属于圣诞节的第一个清晨惊喜。
透明的沙拉碗里,蜜桃迸发出甘美又诱人的汁液。
带了一点可爱的粉红色。
世界很甜。
梦也很甜。
第二天清晨,当陆江寒被闹钟吵醒时,顾扬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做早餐,现代文明最令人欣慰的地方,就是能让厨房破坏分子也乔装成大厨。吐司机里弹出焦脆的面包,咖啡豆被萃出浓烈的香气,让整间房子瞬间染上兴奋的调调——或许这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形容词,但陆江寒觉得,他的小艺术家看起来的确有些兴奋过头。
“这么想把我打包送给政府官员?”陆江寒站在厨房门口,一边整理衬衫扣一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虽然我很想陪你吃早餐,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九点要到场,老阎已经等在楼下了。”
“我知道,你带着路上吃。”顾扬把鸡蛋三明治装进保鲜袋,又催促,“快换衣服。”
“乖。”陆江寒笑笑,转身去了衣帽间。
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但生活想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一顿早餐。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一套正装,被熨得平平整整,深蓝色的面料在衣柜灯光的照射下,泛出柔软又干净的色泽。
陆江寒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口。
顾扬正在看着他笑。
“圣诞礼物。”他说,语调里带着自得,“我自己做的。”
陆江寒重重关上衣柜门,走过去拦腰一把抱起他,顾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压在了卧室床上。
“喂喂!”他抗议,“你都没仔细看。”
“不管。”陆江寒说,“先亲了再说。”
心里打翻浓稠的蜜,微烫又横冲直撞,把胸腔融得乱七八糟。其实他一直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做好规划,并不喜欢所谓突如其来的惊——不管那是惊喜还是惊吓,但这一次除外,那是他这辈子收过最好的礼物,好到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
亲吻缠绵又难分难舍,两人相拥在床上翻滚,大概算得上是全世界最激烈的早安吻。气氛实在太好,好到如果没有政府会议,如果没有等在楼下的老阎,或许小区便利店很快就会迎来今天的第一单成人用品生意。
顾扬说:“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因为这五个字,陆江寒的心情好了一整天,连政府官员也在打趣,说陆总肯定又背着我们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
观澜山庄里,顾扬正在使劲抻胳膊,僵直的关节目前已经恢复了大半,基本不影响日常生活。
“这就是你们那竞争对手?”顾教授在客厅问。
“对。”顾扬从阳台上探头进来,“新亚99又上新闻了?”
“看着可真热闹。”顾教授说,“买了地方台的全天报道。”
“前几次促销档都被寰东压一头,这次都亲自上阵炒绯闻了,后续活动当然得跟上。”顾扬坐在沙发上,“而且还有LOTUS的开业,据探店的同事说,人山人海。”
“那你们陆总怎么看?”顾教授问。
顾扬提意见,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看,我也是有看法的。
“但我对他的想法更感兴趣。”顾教授又说,“陆总这周末来要家里吃饭吗?”
“不来。”顾扬剥开一个橘子,淡定地回答,“我们要出差。”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隐形出柜,父母似乎都已经知情,打电话的时候会说你们多注意休息,却又始终尊称对方为陆总,丝毫没有要盘问或者戳破的意思——说不好是想给儿子多一些时间来重新考虑,还是父母本人需要更久的心理建设,但无论是哪一种,整件事总归都是温暖的,充满了家人间的理解和体贴。
而平安夜的礼物也很温暖,是一本雪莱的手抄诗集。顾教授和顾太太的字迹很相似,很难分分辨哪一页来自谁,他们希望他能像阳光下的那只云雀,轻快婉转,对田野、波涛和山峦都充满浓厚的爱,也希望他能像强劲的西风,吹散阴霾和、冰雹、火焰和黑色的雨,无处不远行。
小艺术家天性里自带的诗意和浪漫,有一大半都来自家庭的熏陶。比如说在被儿子破坏了双人烛光晚餐后,顾教授和顾太太依然愿意在深夜的客厅里,伴随着静静流淌的音乐跳一支舞。
窗外洒下一片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