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犹豫片刻,咬着牙暂时妥协:“大人想娶妻生子,属下无权干涉。可毕竟主母还不知哪一天能进门,在此之前,大人的饮食起居,理当由属下贴身照顾。”
苏晏劝道:“这种小事,我那两个小厮也做得。你好好一个大男人,别总给我穿衣脱靴,染得一身随从气。”
荆红追道:“侍卫侍卫,自然是服侍加护卫。以后近身伺候大人的事,不劳烦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让他们忙活杂务去。”
“好哇,你敢顶嘴!”苏晏生气了,一拍桌面,“还敢指使本大人!这个家谁做主,是你还是我?”
荆红追立刻屈膝半跪,“属下不敢,大人是一家之主。”
“知道就好,以后不准顶嘴。”苏晏用脚背踢了踢他跪地的膝盖,“起来!说了多少次,不许动不动就下跪。”
荆红追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脚踝,轻捏了一下太溪穴。
苏晏只觉脚踝又麻又刺,半条腿失力,几乎跌倒,惊怒道:“你做什么?”
“大人这一踢,出腿无力,下盘虚浮,想是经络堵塞。”荆红追皱眉,起身扶住苏晏,一脸严肃,“太溪为肾经本源之穴,触之刺痛,说明大人足少阴肾经失调、肾水难济,不及时疏通,怕将来影响大人的夫妻房事。”
苏晏有些懵逼,倏而反应过来,更用力踹他:“你胡说八道,吓唬谁呢!”
荆红追倒也不是胡说,而是发现苏大人自从中秋夜泄身过度,肾经水液损耗太甚,而这一个多月又东奔西走,没有好好调理身体,有些伤了元气。
他当然没脸说,都是自己太过持久,把年少体弱的苏大人给祸害了,于是修修改改地解释了一番。
苏晏半信半疑,同时有点发慌——原主这副皮囊的确过于秀弱,这才十六七岁呢,就这么不顶事。记得他前世的身体,十六七岁血气方刚时,一天能硬三四次。但换又换不回来,白斩鸡也只能将就着用,万一没调理好落下什么病根,年纪轻轻就不能人道了,他到哪里哭去!
“怎么办?”他抓着荆红追的衣襟,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什么绝世秘籍,易筋经、洗髓经啥的,能让人脱胎换骨的那种,给大人我练一练?葵花宝典不要!”
荆红追摇头:“脱胎换骨的没有。就算有,也得从三四岁就开始打底子,像苏大人这样,即使从今日开始修炼内功或外功,也成不了一流高手。”别说一流,三流四流都算不上,他当然不会实说,以免薄了大人的面子。
苏晏很失望:“原来武侠都是骗人的!”
“但强身健体的功法倒是有不少。”荆红追补充道,“虽说我手上没有大人合用的功法,但我知道去哪里找,得下江南。”
苏晏摇头:“眼下我哪有这个空,估计就算真去江南,也是将来的事了。”
“大人不用担忧。既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每天花半个时辰,让属下为大人灌注内力,调理经脉,再佐以食补和休息,同样能慢慢恢复元气,身体还会比之前更强健些。”
“……每天?”
“至少也得三个疗程,一程十天。时辰不限,但临睡前效果更佳。”
苏晏想起这一个多月,连晨勃都少了,对于青春期的少年身体而言,简直清心寡欲到不正常,不免心有戚戚,同意就从今晚开始。
于是洗沐后,贴身侍卫脱去外袍,再次爬上了自家大人的床。
苏大人身着白色中单与薄棉长裤,发髻拆散了,让趴就趴,让躺就躺,让侧就侧,十分配合治疗。从头顶百会穴到脚底涌泉穴,被贴身侍卫按了个遍。
推拿么,哪有不痛的,推到经络堵塞或者肌肉板结之处,苏晏忍不住地嗷嗷叫,叫得荆红追下不了手。
“你按你的,我叫我的……你别管我。”苏晏噙泪道。
他边龇牙咧嘴地叫唤,边催荆红追不要手软,该用多少力道就用多少,不要因为他是弱柳就怜惜他。
等把筋肉推顺了,荆红追将内力运在掌心,沿着对方的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游走,犹如在湿冷夜晚燃起一簇簇温暖的小火苗,逐渐连点成片,烘得苏晏舒服至极。
人若是舒服到了一定程度,就会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苏晏一个“嗯”拖了个七拐八弯的长调,尾音颤抖得像猫爪,从粉红肉垫间探出弯弯的小爪子,挠在荆红追心头瘙痒处,越挠越痒。
荆红追怕定力不足,在大人面前出丑,事先用内力自封了相关穴位,这会儿也开始吃不消,孽畜有冲破束缚、一柱擎天的趋势。
苏大人此刻若是勾勾小指头,他能化身成饿狼,压得对方三天别想下床……
可惜这一切只是意淫。苏大人正经得很,亲一口摸两下就要板着脸训人,这么揉来揉去地厮摩半晌,也不见动情起火。荆红追既钦佩,又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大概是真没什么魅力。
他结束运功,下床穿好外袍,低声道:“今日就到这里。第一次会感觉全身酸痛,也会渴睡,大人早点歇息,属下告退。”
苏晏仿佛从酸痛的海洋里被冲上岸,趴在软绵绵的沙滩上,余浪轻柔舔着脚底。他困得睁不开眼,咕哝一声:“晚安,好梦。”
荆红追微微笑了,俯身将棉被拉至苏晏的后颈处,掖好被角,放下挂帐的门帘,静悄悄地退出寝室。
他在檐下吸了一肚子凉风夜露,将浑身上下的火气彻底浇熄了,方才解开自身穴位。
回厢房的路上,经过书房时,他想起桌面笔墨还未收拾,顺道拐进去整理一下。
豫王信使送来的那封信,就歪斜地扔在桌角,荆红追洗笔的手一顿,看着信封上“清河亲启”四个字,发了怔。
……这字儿写得真好啊,铁画银钩,气势铮铮,似乎比苏大人的字还更有格调,哪怕他对书法知之再少,也能窥见其中妙处。
相较起来,自己的笔迹就像猪摸狗爬。
幼年家贫如洗,穷得饭都吃不上,更不可能去上私塾。到了十四五岁拜入师门,才开始识字,读得最多的就是武功秘籍,写作水平也仅限于日常应用,至于吟诗作赋、科文策论等,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象征着一个他永远无法跻身而入的阶层。
人各有命,对此荆红追并不觉得憾恨,而那些豪门世家或是饱学鸿儒,被他一剑洞穿咽喉前,发出的惨叫声也并不比平民悦耳。
可此时此刻,看着书桌上苏大人临过的帖子,看着豫王亲笔信上的字迹,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刺痛。
这点针扎似的刺痛感,驱使他的手指触碰到盖着私印的火漆。
火漆之前已被挑开,内中纸页唾手可得。
可这毕竟是给大人的私信,哪怕大人再不屑,自己若未得允许就窥看,难免显得卑劣无礼。
荆红追犹豫了。
苏晏在即将陷入梦乡时,身体急坠似的一抽,蓦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