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弩弦,已经被盘车完全绞开,一副控弦待发状态,沉重弩矢,已经安置在凹陷的刻槽中,银质箭头,闪烁着寒凉的光芒。

游澜京的目光,逡巡在台下,星罗密布的街道,一望过去,平坦、宽阔,收入眼底,不同于盛京的繁复屋檐,层层叠叠地遮人目光,一方方土室,甚少有遮挡物,清晰、明确。

他的凤眸,终于燃起一丝亮光,他看到了!

拐过一排排土室,马车停下,阿幼真揪住了玉察的后领口,将她拎下来,抵在墙上,又被她骗了一次!

这头狼已经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阿幼真不再犹豫,盯着渴望已久的脖颈,埋头下去,一口,咬住了玉察的脖子。

疼痛,令玉察的指尖扣住了墙体,阿幼真高大的身躯,蛮横地将她按住,动弹不得,皮肤破开,温热的鲜血溢出,流溢在世子的唇齿间。

阿幼真情不自禁地将她双手一同按住,慢慢上拉过头顶。

玉察的脊背,死死地贴在墙上,手指微动,她感觉,力气……好像恢复了一点儿。

于是,她缓缓抽出了拿把压裙刀,蓦然,一下子,捅向了阿幼真的腰腹。

刀刃仅没入两寸,阿幼真扼住了少女的喉咙,眼底怒气腾腾。

“小骗子,想死吗!”

压裙刀“咣当”一下,掉在了地面,少女的眼睛,没有惧意,她只恨力气没有完全恢复,不能捅得再深些。

“如你所愿。”

阿幼真一面扬起嘴角,一面将拇指,按在了少女的嘴唇。

倏然,弩弦绷紧就位,一声松扣,一根箭矢,破空而出,重重地落在阿幼真的身后,嵌地三寸,尘土四扬。

阿幼真被震得回头,皱眉,朝箭来的轨迹看去,高台上,一架重型弩砲,对准了这里!

如果不是顾忌到玉察与阿幼真离得太近,刚刚那根箭矢,恐怕已经贯穿了阿幼真的身躯。

就在阿幼真心头大骂一声时,玉察立刻挣脱开,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朝前头奔跑去。

跑!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勇气,她拔腿就跑,心里再没有其他的念头。

瘦小的身躯,艰难地穿雨而行,大口呼吸,风像刀子一样刮,雨丝渗透在呼吸,冰冰凉凉。

游澜京抬起棘爪,使滑槽带回,再次,瞄准了那只黑点儿。

不知从哪里,扬起胡琴与笛声,高台上,清净一片,渺渺袅袅。

其实,游澜京很喜欢笛声,他有些怀念,白马津未带出来的那柄紫竹笛。

尤其在此刻,十分应情应景。

最好的雨,应该在初春。

料峭春寒,打落竹叶一滴又一滴的霜水,没入乌黑的泥土,有时,游澜京会产生幻听,以为这是仇人美妙的哀嚎。

他操动弩砲,用最极致,最诡异的拧拉,箭矢飞行中途,轻擦一下旁边的土墙,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改变了轨迹,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袭来。

漆黑光亮的箭矢,绷紧,笔直,光芒从鳞片滑落,绚烂夺目五彩斑斓的黑色折射。

仿佛不是一根箭,而是一条黑鳞蟒蛇游走在人世间。

阿幼真聪慧通透,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玉察!只要这个女人在手,游澜京就不敢开箭。

此刻,玉察躲在一堆竹篾筐里,她身子瘦小,轻易地钻进去,将盖子阖上,双手抱腿,一双明亮的眼眸,透过竹篾的缝隙,盯着外边儿的动静,她瑟瑟发抖。

阴影下,游澜京的手掌,轻轻抚在自己的面庞下,指缝下,是完全不一样的愉悦神情,似乎有红蛇,在他的左眼眸掠过。

世子殿下,这就吓坏了吗?

他并不想在此刻了结阿幼真的性命。

不将活物玩弄得奄奄一息,怎么能称之为狩猎?他要走上前,亲自欣赏、品味世子殿下绿色的眼眸中,深深的绝望与后悔。

微弱的月色跳跃,衬得游澜京半张脸阴恻恻。

一箭,牢牢将这头狼,钉在地面,轰隆一声震响,摊架纷纷被推倒。

阿幼真低着头,瞳仁分散开,半晌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吸,他发出一声毫无温度的冷笑。

“了不起,了不起。”他怒吼一声,奋力将贯穿左手掌的箭头,猛扯出来。

狼群,朝高台上涌去,越来越多,连成灰扑扑的一线,准备撕咬游澜京。

游澜京转过身,换上一支特制箭头,箭杆在快速飞行中途,爆裂,四溅的酸性液体,腐蚀性强,含有剧毒。

万点银花散火城,比起方才,夜空漫天飘零的芍药花瓣,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箭太过阴毒,其腐蚀性,不仅带来超出寻常的痛苦,血肉碳化,直逼白骨的景象,也会让人心里防线被击溃。

前赴后继的狼,被毒液溅射,不停在地上翻滚,痛苦至极,身躯几乎被腐蚀成了筛子。

玉察在竹篾筐里,一动不动,已经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吓得不轻,呼吸凝滞。

高台上,狼群尸身堆叠,死相惨烈万分,血水与雨水混合,腥臭之气升腾。

又是一箭,爆裂的液体零落如雨,纷飞,铺天盖地映入瞳孔,避无可避的箭雨。

哪里还有狼?哪里还有什么世子?分明是大雨夜狼狈逃窜的小狗。

小狗跑着,徒劳无用的挣扎,大雨落刀,在身上扎出千百个血洞,遍体鳞伤的身躯绽放开一朵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