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真是单纯,她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你明白吗?”
“明白的。”清嫂点点头,神情淡淡的。
……
周衍卿同程旬旬站在书房门口,她转头看了周衍卿一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周衍卿只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抚,旋即伸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片刻,书房内便传来了周景仰的声音,“进来。”
周衍卿应声开门走了进去,周景仰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听到动静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坐直了身子,摘下了脸上的眼镜放在了一侧,抬手捏了捏眉心,说:“回来了。”
“爸。”
程旬旬抿了一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才弱弱的跟着周衍卿叫了一声‘爸’。
周景仰初初听到这称呼自然是有些别扭,可她现在这种身份,若是再叫爷爷,也别扭。他微微皱了皱眉,轻点了一下头,看了周衍卿一眼,问:“听说今天有警察来找过你?”
今天是周衍卿到裕丰上班的第一天,他的手头上公用两位秘书两位助理,皆是周景仰亲自挑选给他的。既然是老爷子挑的,等于说这四个人都是老爷子的人,那么他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老爷子自然是清清楚楚了。
“是,昨晚出去吃饭的时候,出了点事儿,我只是配合警察调查。”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有人要告你们两夫妻啊?”周景仰用鼻子哼了一声,笑说:“你们两个也真是有趣,出去吃个饭还能干出打架这种事儿,都几岁了,还干这么没有分寸的事儿,更何况旬旬还是孕妇。我是该夸你们伉俪情深,还是夸你们团结一心呢?”
“是,昨晚是我冲动了点,不过打架这事儿是对方先动的手,砸了我的车子,还对旬旬图谋不轨。”
周景仰摆摆手,显然是懒得听他多说,“行了,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干净,别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早点休息去吧。”
“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
程旬旬转身出去的时候,偷偷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就一眼正好撞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高深莫测,程旬旬迅速的转开了视线,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抹浅笑,冲着她点了一下头。
“晚安。”程旬旬心里一抖,也跟着扬了一下唇。
两人回了房间,周衍卿的房间在二楼左边最里面,房间颇大,分里外间。程旬旬一直低着头跟在周衍卿的身后,即便两人进了房间,程旬旬都没有回过神来,紧紧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周衍卿停了脚步,一转身,程旬旬便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她猛然回神,往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房间。抬手抓了抓头皮,干笑了一声,说:“抱歉啊。”
周衍卿只瞥了她一眼,弯身坐在了沙发上,说:“你就安安分分的住下,不用想太多,安守本分就好。时间不早了,洗澡休息吧。”
程旬旬点了一下头,踌躇了片刻,还是退了回来,坐在了他的身侧,转头看着他,说:“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啊?”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淡淡一笑,说:“就算奇怪又能怎样?住下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让老太太看着你,省心。”
程旬旬嘟了嘟嘴,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不等她开口,周衍卿就阻住了她,说:“听话,去洗澡。”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眸十分沉静,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这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安心。程旬旬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去了内间。他们的行李佣人已经帮他们都收拾出来,她拉开衣橱,一眼看过去里面全是周衍卿的衣服,整整齐齐,而程旬旬的衣服则淹没在其中。程旬旬想拿个换洗的衣服都有点无从下手,她傻站了好一会,才开始伸手翻衣服。
五六分钟之后,她才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睡衣,进卫生间洗澡了。
周衍卿听到关门声,这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烟,点了一根之后,就夹在指间。旋即行至窗边推开窗门,外间的窗户前有个地台,上面铺了软包,还丢了几个垫子,周衍卿赤脚站在上面。
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在地台上来回渡步。半晌,只听得‘叮’得一声,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响,他正好吸了口烟,随即站住了脚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烟雾四散开去。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唇角一勾,便接起了电话。
“喂。”
“三天前周董私下请唐董吃了顿饭,听意思唐家那边对这门婚事,笃定了要您。”
“好,知道了。”周衍卿挂断了电话,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吸了最后一口烟,伸手将窗门关上,赤脚下了地台,摁灭了烟头。
唐仕进因为周衍卿对丑闻一事的声明,搞的火冒三丈,那等于是直接单方面毁掉了他们之间的婚约,更气的是他们竟然连提前知会一声都没有,若是能提前知会一声,他们唐家大可以不那么被动。
而且这外孙女可是他的心头肉,被人这么拂了面子,他可是比唐未晞本人还要生气。虽说他们两家订婚的事儿并没有对外公开,但这在圈子已经是公开了秘密了。这一遭丑闻不单单是影响了周家的声誉,连带着唐未晞的名声都一块搭进去了。
他唐仕进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不能不气,连带这周景仰也会气进去了。出事之后,周景仰给他打过无数通电话,甚至还通过秘书预约,他是死活不见,就给一句话,取消婚约,从今后来周唐两家不再有任何婚约协议。
唐仕进是半分都不想让这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然而,就在周景仰给唐仕进打电话的前两天,唐未晞第一次在唐老爷子的面前提了周衍卿的事儿。
当时一家子正在吃晚餐,唐未晞吃的很慢,整个人恹恹的,不是很高兴。
唐仕进自是察觉到了异常,这几日唐未晞一直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唐老爷子让周遭的人谁都别提周家的事儿,家里的人一个个守口如瓶,连‘周’这个字都不提。
“未晞啊,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唐仕进微笑着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的碗里,关切的说:“我看你最近都瘦了,脸色也不太好,在学校碰上不高兴的事儿了?”
唐未晞用筷子戳着米饭,抿了抿唇,抬眸看了唐老爷子一眼,唐义森坐在一侧,微微蹙了眉,说:“外公跟你说话呢。”
“你别说她,没看见她心情不好么。”
唐义森笑了一下,摇摇头,说:“爸,你不好这么宠着她的,长辈面前不能没大没小的,给长辈脸色看,这是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就是纵容我外孙女怎么了?我都没说什么,你瞎教育什么。未晞在外头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不都是因为你这老爸当的失职么!”
唐义森干笑,低垂眼帘不再多话。
唐未晞像是恍然惊醒过来,连连摆手,说:“外公,爸爸说的对,他也是为了我好,我是唐家大小姐,该有的规矩一样都少不得。要不是爸爸一直在我身边指导教育,我恐怕是要给唐家丢脸了。”
“说什么胡话,丢什么脸!我说你好,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是?就我们唐家的地位,谁敢笑话你?”唐仕进是疼极了这外孙女,真当是半分委屈都不愿意让她受,在他眼里,这个外孙女受的苦太多了,如今她回来了,就要好好的养着宠着,怎么金贵怎么养,宠的无法无天也没所谓。
唐未晞红了眼睛,眼泪落下的瞬间,迅速的低了头,紧紧抿着唇,深吸了几口气,才起身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外公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你是我唯一的亲外孙女,不对你好,对谁好?你丢了那么多年,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也都要给你补偿回来。”唐仕进微微的笑,放下了手上筷子,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的拍了拍。
唐未晞的心里微微往下沉,心口发酸,捏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了,谁都不能赶我走。”
“谁要赶你走,外公我第一个出来打断他的腿!”
唐仕进的表情特夸张,她看了不由噗嗤一笑,片刻之后,她才稍稍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老爷子,犹豫了一会,说:“外公,是不是我想要什么,您就一定会满足我什么?”
“是。”
唐未晞低头笑了笑,揉了揉鼻子,说:“我以前呢,渴望有一个家,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房子不需要太大,只要一家人整齐就好。现在……”她说着,露出了一个娇羞的表情,“现在,我希望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外公能看着我跟他结婚生子。只是……”
唐仕进多少能猜到她嘴里这个喜欢的人是谁,她这会一下哽住,眼眶通红,就更能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捏了捏她的小手,说:“说下去,只是什么?别怕,说下去。”
“外公,我……我想跟周衍卿在一起,我就想嫁给他,其实我喜欢他很久了。”
……
窦兰英安抚了清嫂便上楼敲开了书房的门,周景仰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她随手关上门,走过去伸手拿下了他手里的烟,说:“少抽点,也一把年纪,有些事情看淡一点比较好。”她将只抽了半根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内。
周景仰吐着烟,转身跟着过来坐在了红木沙发上,问:“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只是我现在摸不准老五的态度,他看起来确实是想护着旬旬,他若是真护着,这事儿就难办了。”窦兰英拧了眉头,也跟着坐了下来,愤愤然的说:“你说这唐家丫头怪不怪,之前也没见她对老五上过心,现在倒好巴巴的非老五不可,这叫什么事儿?唐仕进也真是纵容,小丫头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可你说要让嘉遇跟她结这门亲事吧,又觉得不太妥当,总归是两头难。一个程旬旬可真是搞的头都大了,你以前还帮衬老四,觉得老五冲动。现在呢?若不是老四,这事儿能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周景仰神色未变,手指轻敲扶手,说:“这样不是正好吗?唐未晞非老五不可,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不管老五是真的上心还是假的上心,事情都必须往我们安排好的方向走。”
“知道了。”窦兰英揉了揉额头,明显是觉得有些心烦。
周景仰瞥了她一眼,见着她脸上的疲惫之色,面上的表情一柔,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紧紧的攥入掌心之中,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据说你们慈善基金会要承办慈善晚宴?”
“是啊,你这耳朵倒是挺灵的。”
他笑着拍拍她的手背,说:“周家的好名声有一半都是靠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靠不靠的。”
……
夜里,程旬旬在床上辗转反侧,总归是有些睡不着,她翻身N次之后,身侧的人忽然伸手,一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旋即轻轻往前一摁,她的头一下顶在了他的身上。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低沉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影响睡眠。”
床很大,两人原本是各站一边,这会忽然一下拉近了距离,程旬旬斜躺着,被子捂住了半张脸,他的手依旧摁在她的后脑勺上,似乎是防止她再动。
过了一会,程旬旬稍稍动了动,他的手一下就收紧,声音略有些疲惫,说:“我明天要上班。”
意思是别再折腾了,程旬旬抬头,想看看他的脸,却什么也看不到。最后只得低头,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