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躲过了一劫,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
也就是说,县太爷的后院昨日同样有无辜女子被冤枉,惨死下场。
多可怜呀。
她心说。
说的是那个不知名姓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呢?
这晚,她在灯下犹豫片刻,终还是提了笔,在白纸上写清事情原委。
这封信经由一街边乞儿送到驿站,又以县太爷嫡母娘家的名义送到了东巷院子。
县太爷是庶子,从小对嫡母又尊又怕,纵是当了半辈子的县官,依旧不敢违抗嫡母的指令。
而这位嫡母常年修佛,后院中馈全部交付了白氏。但是却有一个极为忌讳的点,不喜家中沾染人命,觉得罪孽都算在了她早死的儿子身上。
信后续有什么影响,她没有特意打听。
上一辈子的事情若是过分沉溺,毫无益处。
一转眼县里铺子开得红火,再加上张三爷对这处的尊敬,一时风平浪静,安安生生地做起了生意。
天爷像是不喜欢叫人平顺一般,等小两口将铺子里生意照管起来,一路回到新花溪村的时候,一路上遇到都是拱手道喜的人。
庆脆脆一头雾水,问向路边相熟的一妇人,“婶子,这喜从何处来呀?”
妇人看她这般,惊奇道:“王二媳妇还没听说那大事?你家姑奶奶举家从浙州搬回来了。”
姑奶奶?
庆脆脆对这横出来的一道长辈想了半瞬,扭头看身侧,“这难不成说的是早些年远嫁出去的大姑?”
庆家、朱家都没有这号人,那就只能是婆家这边了。
王二麻子回忆道:“我爹在的时候倒是说起过自己有个姐姐,可是比他大十岁。没等我爹长成,便远嫁给浙州一个米商,自此以后很少有消息了。”
一脚进门,两个王就争抢着要回禀。
两人七嘴八舌的,庆脆脆终于听清这位姑奶奶搬回来的前后。
原是那米商趁着今春灾年倒买倒卖粮食,刻意抬高米价,后被浙州知府查明,抄家问斩了。
一府女眷失了财物,又连住着的宅子都被夺走,走投无路下花了银钱,辗转两月终于回了故乡。
回的自然是旧花溪村。
王丰笑得不怀好意,“人送到了,可是没钱结算,王大娘子死活不愿意认亲戚,所以关门闭户。那边村里赖货,便指点老姑奶奶来咱们这处求银子。可惜老爷和夫人不在,哪里有银钱给她们。后来是里正看不下去,命人将王大爷喊出来,说教了一通孝顺道理,逼得大房下不来脸,只好出了银子。”
庆脆脆便问:“出了多少?”
“十五两。”
王二麻子坐在榻上,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庆脆脆喊他起来,“那是咱爹的血亲姐姐。去拿对半银子来,长辈举家返乡回来,咱们小辈怎么好不去看看?这钱别叫大房全出了。分家了,该给的咱们不小气。”
如此夫妻两个拿了银子和妥帖的见面礼往那处去了。
七月底天,暑气蒸腾,这时节按常令来说,本该是下地的。
奈何今春那场小旱,地里的庄稼伺候约莫刚抽竿儿,正是清闲空挡。
远处彩霞映照,天际一片通红。
倦鸟归林,蝉鸣阵阵,村里有小荷塘,此时蛙声一片。
王家大房是原先的祖房,一进六小间,后来扩了一小片地遮了草萍顶子,木板支应成了个小水槽。
水槽就在斜墙角边,庆脆脆和王二麻子刚过小道,猛地吓了一跳。
要小命的!那水槽下边竟然坐了一个人,脸蛋黑乎乎的,偏眼睛放着光,盯着这过往的路人。
冷不丁一看,像是蹲了一条咬人的野狗儿。
她认了半天,没记得村里有哪家孩子长这模样。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蹲在这水槽下头?”
小孩不回她话,不过往一旁扭了扭身子。
庆脆脆这才看清,那处竟然铺着草垫子,是个人睡觉的地方。
她傻眼了,心里有个猜测。
正这时院里传来熟悉的骂腔,脚步声渐渐近了,带着一股地崩山摧的架势,像是闷着火炮一般。
“烂死外地的罪孽,老娘留你一口汤水,祖宗给你脸了。□□崽子不知道感恩,还四处坏道我家里的声名,看是吃得过饱了,今晚上没食。明儿也别想着张口要......”
门一开,黄氏看清外边的人,脸上凶狠的表情一时僵着,瞧着扭曲狰狞。
过一会儿扯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容,朝里边喊:“呀,是咱们有出息的二麻子和他媳妇回来了。那屋里的姑奶奶,趁着些往出来撵,见天抹泪要死要活的,我们这不孝顺的,伺候不成。有的是孝顺人...”
她还要再哔哔...
庆脆脆不平不淡地开口:“再多一句,车马钱别想让我们分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