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除了赵家老族公不到,于家和孙家的老族公,还有各村的里正,乡老、连镇上的望族郑家都派了人。
院子里的狼藉痕迹都还在,缸被挪开,架子被拽散在地上,好好的鱼干叫踩得稀碎,就连黄泥灶都被什么踢得一大角都没了,从厨间到门口一路上都是臭烘烘的黄白鸡蛋液,整个东边竹子墙歪斜,应该是什么人打起来,一起摔扑在上面。
王二媳妇头上裹着布巾,独眼龙,脸上伤痕满满,偏还睁着完好的一只眼瞪着众人,站在她身边的王二麻子红着眼眶像是哭过一般,手里的镰刀瞧着实在吓人。
不难想象,之前发生在小院子的事情有多难堪。
乡里族亲在赶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亲眼见证后更是哑口无言。
王二家的生意多红火,起得多热闹,人人都知。
想要吗?谁不想要银子?
但是不能像是野蛮人一般,上来横抢。
镇上最有名的教书先生早就吹胡子瞪眼,“有辱斯文。圣人训都白说给你们听了。穷乡僻壤出刁民,你等刁民,这辈子都是泥地里的命。”
“圣人言乡里躬爱敬训,尊族亲上言。你们可配做长亲?祖宗的脸都被丢光了。”
这是镇上的文夫子,当年的秀才公,谁见了能不敬着。
里正乖乖听骂,直言自己有错,未拘束好村人。
乡长是最体面的人,清清嗓音,示意众人安静,“此事须得有个公正主持。依老夫看,先将这院子丢了的东西送回来吧。”
于里正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第41章.福州渔女·
庆脆脆将屋子里外少了的东西一一喊出声。
院子里的柴火、灶上的鸡鸭肉蛋、还有大铁锅,最过分的是三叶子的屋子被拽开,里边的小被子、枕头、新衣裳、连带着庆脆脆缝好的吊顶帐帘都被一扯两半。
拿走这些东西的人家脸面上无光,里正并乡老的吩咐要送回来,自然不敢抗。没脸亲自送来的,便使唤家里的小辈来。
此时在院中的人瞧着源源不断往回送的东西,尤其是于里正,恨不得把头扎进地缝里。
最过分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娃,手里提拉着一双已经破了洞鞋底子磨烂的草鞋。
他还不懂为啥家里奶奶让他跑一趟,不过瞧着人多热闹,孩童声音带着愉悦,“王二婶婶,我奶说这是你家的破鞋,让我还回来。”
庆脆脆认出这是李婆子的小孙子,“烂鞋是我塞到灶上烧火用的,辛苦你奶花着一双眼寻摸。你回去告诉她,三叶子少了一件素色的单衣,她要是不送回来,里正可是上门亲自要了。”
李小孙子不解,“我奶说那衣裳好,要给我弟弟穿。”
他奶还说,要是大些,那件衣裳就是他的了。
里正越发没脸,示意于家人把李小孙子拉出去,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正提着那件衣衫。
庆脆脆翻捡,一看好好的几道绷扣都让扯烂,袖子上裁去了好大一截,又是一肚子气。
李婆子不甘心全掏出来,于家人又不能真的进门翻,必然是让她拿剪子割了。
院子里好的轻省的东西,差不多都还回来了。
就连原本一篮子的鸡蛋,几个争抢的妇人迫于压力,均摊给了钱。
有些吃的喝的,犯不着计较。
庆脆脆:“原本家里是有好茶水招待几位尊贵客人的,可惜这杯子茶盏都碎了,大水缸让人一脚踢烂了,只能招待不周了。”
如此这般,乡老等人就知道差不多了,该给个说法了。
先是指着里正一顿指责教训,又对着花溪村的百姓说了许多道理,如此这般那般,最后的意思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都是一个镇上的,有丑大家往里藏。
最后给的说法是村里公费赔王家二房一贯钱。
里正负责村里的课督赋税,掌管户口和纳税,村里是有公账的。
庆脆脆没开口,这么多外人不比在花溪村,若是她强横,原本占理就能被传成赖赖。
而且有些事情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庆脆脆看人群中江里正和孙老族公的眼神,猜测于里正的位置坐不稳了。
——
很快,三天后村里所有当家顶门户的都被叫到里正院子议事。名义上为了盛夏开渠灌地的事情。
午后,王二麻子回来了。
小院子已经修整,村里赔偿的一贯钱只花了一半,水缸桌椅等都补上了。
庆脆脆给他倒一杯茶水,听他说片刻前发生的事情。
里正换了一个人,不出意料,是孙家人,在村里一贯有好善乐施的名声的一个。
原本赵族公反对,但是前段时间赵家分房的事情闹得不清不白,赵家族里的男丁互相争吵,头一回在全村人面前意见不统一。
说起赵族公,王二麻子解释道:“那日不是赵族公不来,是他来不了。他中风了。说话一抽一抽的。”
赵族公已经是古稀年纪,原本该保养身子,可惜好强一辈子,临老却出了同族要分房的丑事。一夜过去,中风瘫了半边身子,手指抽搐,连话都说不清楚。
“村里人都说是报应,说是那个没了的孩子夜里去讨债,赵老族公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有如今的待遇。”
庆脆脆闻言并不多说,只是感慨三大姓在村里鼎足抗霸的日子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