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凝重，荷华都被吓了一跳，“……是这样没错，公子，你不同意？”

她有些不解，这件事秦始皇本来就会去做，他们现在提前引导一下，又能对自己有好处，有何不可？反正他们又不会害秦始皇，给他吃毒药。

扶苏神色冷然的看着荷华，声音里难得的添了几分严厉，“胡闹！父皇求仙问药，我一直都十分反对。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神仙，自然也不会有长生！那些道士们心怀叵测，是以谗言进献，引着父皇沉溺此事，已是该死！我身为人臣人子，不能阻止也就罢了，怎可自己也掺和这种事？！”

因为生气，他现在的样子显得有些吓人，尤其是气势全开，荷华忽然想起当初一心想要自尽的扶苏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样子，心头微微一颤，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现在的扶苏，跟那时候的样子有点像。荷华觉得，自己大概是无法说动他同意这个办法了。

扶苏是个有原则的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有些失望，但荷华心中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扶苏当真是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去做的人，她反而要担心了。毕竟扶苏将来要当皇帝的，如果他做了皇帝，到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限制他，若他心中也没有能约束自己的东西，恐怕非天下苍生之福！

不提系统，她想要完成任务，帮助扶苏当上皇帝，不正是因为他跟“暴秦”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也许是改变秦朝命运的唯一可能吗？既然是这样，那让他坚持本心，也没什么不好。

荷华想通了这一点，总算是缓过气来，“公子你若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扶苏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荷华，你要知道，身为帝王，身负天下重任，是不可太过自我的。若是父皇沉湎于求仙问药，自然不会将精力放在朝政上，到时候朝纲混乱，万一再有人心怀不轨，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如果只因我自己的私事，就将天下陷入那般处境，我还有何颜面存世？”

“我明白了。”荷华低声道，“公子你是很有责任心的人，这也是我会来辅佐你的缘故。既然如此，自然是以公子的意思为先。”

听到她这么干脆的就放弃了，扶苏似乎也有些意外，另外更有一种自己错怪了她的感觉。

毕竟荷华提出这些方法，实际上都是有用的。虽然某些方面令人诟病，但不能否认它们的作用。而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些方法，也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而已。

否则，以他对荷华的了解，她本人也是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的人。

这样一来，扶苏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所以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道，“方才是我太过偏激了。”

顿了顿，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说的是真话，他又道，“其实你说的这个办法，也并非不能用。毕竟这的确是个非常好用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许久，直到荷华都觉得有些奇怪时，才低声开口，“我时常想，若是父皇一定会做出这些事，那与其让那些心怀叵测的道士们胡乱引诱父皇，不如将情况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样反而更能保证父皇不会一时冲动，做出危害国家之事。”

荷华闻言，心头一震。她完全没想到，扶苏居然会生出这种想法！

他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想必对他的好处也不少。但是扶苏之所以一直没有这么做的原因，荷华也大约明白一点。秦始皇毕竟是扶苏的父亲，并且还是个能力卓越的男人，身为孩子，身为臣子，很难不敬仰佩服这样一个人。何况扶苏本性温和，君子端方，要他去做出控制自己敬仰的父皇这种事，太过为难他了。

同时荷华也明白了扶苏刚才发脾气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自己提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而是因为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之前就已经想过。

大约当时听到自己的话，会让他生出一种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于人前的感觉，而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一直在矛盾着的，所以才会恼羞成怒。他那样严厉的斥责自己，何尝不是在斥责他自己。

荷华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其实在她的印象之中，扶苏一直都是淡然的，智珠在握的。虽然有时候觉得这样的他很欠揍，但是荷华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值得信赖，给人安全感，仿佛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扶苏淡然的表象之下，也会有这样的纠结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