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进行到中途,风越刮越大,长时间待在低温环境中,摄像大哥都冻得有些扛不住了。
接下来要走访的一户是一家五口,念过六旬的两位老人,和一位离婚几年独自带两个孩子生活的大哥。
一家人都很热情,把人请进屋后,又是洗水果,又是烧热茶。大哥性格外放,格外热心,大家推脱不过,于是笑纳了。
有热茶暖身,暖和许多。
收起施工可能会带来的噪音等问题,大哥非常理解,一挥手说:“这算什么,什么施工能没噪音啊,有噪音才正常。再说你们修路是方便我们将来的生活,我们受益呢,怎么会介意,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如此通情达理的人也不多见。
其中一个孩子不到五岁,正是活泼年纪,端着一碗奶奶给煮的蛋羹跑来跑去。被奶奶抱走三次,又偷溜出来。
小孩看到漂亮的女性有点好奇,勾着脑袋伸头看陆问君。
陆问君看一眼他脏兮兮的脸蛋,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小孩笑嘻嘻地要从她身边跑开,脚下却被留意,在摄像大哥的鞋上一绊——
哗——
酱油蛋羹朝陆问君泼去。
没人预料到这个意外。
陆问君闪身躲避,但还是有些来不及了,半碗蛋羹都落在她大衣上。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赶忙凑过来:“陆总没事吧!”
“明明!”大哥凶了一声,赶紧把吓呆的小孩抱到另一个房间去。
陆问君蹙眉,立刻将外衣脱下。
工作人员赶忙拿去想办法清洗,但这偏僻地方,一时半会就算洗得了也干不了。
大哥从卧室拿着一件厚实的外套出来,一脸抱歉地递给陆问君:“真是对不住啊妹子,小孩没见到这么多生人,太好奇了。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陆问君说。
那件大衣的价格对大哥一家来说可能是半年的收入,对她来说,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大哥忙把手里的外套又递了递:“妹子来,先穿我的衣服凑合凑合。今天天这么冷,温度零下呢,你穿得太薄,别给冻着了。”
陆问君本身瘦,脱去大衣,仅剩的白色西装在其他人的棉衣中间,显得分外单薄。
风裹着寒意从窗外呼啸而过,这里的房子没通暖气,室温还不到十度。
陆问君目光扫过那件旧外套。
没接。
“放心,这刚洗过的,很干净。快穿上,这个厚,暖和。”
在硬抗寒风低温,和穿陌生人的旧外套之间——对陆问君而言,后者并不比前者具有优势。
闪着红点的摄像机持续在工作。
如果不接,就让大哥一片热心肠落地了。
“不用”两个字已经到达陆问君齿边,未及出口,一只手伸过去,接过那件外套。
她顺着那只手看向沈沣。
沈沣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递给她。
陆问君不作声看着他。
沈沣神色平静,什么内容都看不出。
她没动,沈沣也没有坚持,径自往前一步,将大衣披到她肩上。
然后,自己穿上那件别人的外套。
大哥好像看出什么,露出一脸“我明白了”的微笑。
小插曲解决了,众人都回到原来位置,中断的慰问和拍摄继续。
沈沣的大衣也是黑色,只是比她的尺寸大一圈,带有些微残留的体温,将她包裹在温暖的羊绒纤维里。
他不热衷香水,只有一种干净的皂香,混杂着他的气息。
所有走访结束之后,回到活动场地,沈沣最后跟电视台的记者握手作别,转过身,陆问君站在车旁等他。
陆问君等他走过来,视线在他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外套上来回两趟,“这衣服挺适合你,沈总可以考虑换下风格。”
“以怨报德,陆小姐也挺擅长。”沈沣说。
“德?”陆问君轻挑眉,“有人给我拿了衣服,好像是沈总你多此一举,非要换一换。”
“你不会穿。”沈沣说。
她从不穿别人的衣服。
洁癖起来,可能会更愿意在风里冻成雕塑。或不远万里,让人从市区来送衣服。
别人心情感受,摄像机有没有拍到,她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