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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提灯 黎青燃 1970-01-01

gu903();远处天空的烟花照亮了段静元的脸,她眼中波光潋滟,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说:“什么厚意……就是我们家多做了一些。”

说完她就干脆地转身带着她的丫鬟走上了她的轿子,打道回府了。方先野目送她远去,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何知抱着食盒,奇怪道:“段小姐怎么会给大人您送饺子?她不是挺讨厌您的吗?”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段小姐分明是坐轿子来的,怎么还气喘吁吁的。”

方先野拿过食盒,对何知笑道:“你自己挂灯笼罢。”

说罢他提着食盒就进了门。

怎么会气喘吁吁?段府离方府有一段距离,饺子还是烫的,她一定是急着刚出锅就盛好放进食盒里,一路跑着出门的罢。

方先野边想边忍不住笑意,想着这个新年过得还不错,希望明年会过得更好。

在人间热热闹闹的除夕夜晚,晏柯却被缚仙绳捆住,双手反绞跪在王宫的大殿中。这缚仙绳是禾枷风夷给的宝贝,他总算是将功补过抓住了晏柯。

方才听从贺思慕号令勤王的各位殿主们都在,审讯和问罪都已经结束,晏柯自然是灰飞烟灭之刑,后续收拾他的那些残党不过朝夕之事。

如今大殿上只剩下贺思慕和晏柯两只鬼,贺思慕从王座上站起来,慢慢地走下台阶站到晏柯的面前,她俯身望着他满含愤怒的眼睛,淡然道:“晏柯,你终究还是败了。”

晏柯咬牙道:“生剥魂魄与鬼王灯相融,不成功便灯毁魂伤,我自然没有你这样狠。”

“在你们眼中鬼王灯是心肝宝贝,无上圣物,在我眼里……”贺思慕指了指高台上那静默的槐木镶银的王座,说道:“它就跟那座位没什么两样,器物而已。”

从晏柯生前到死后,五次意图反叛尽数失败。是以欲望过深,生逐之死求之,自绊其足,越求之越不可得。

晏柯低下头,又抬起眼睛来看向贺思慕,眼里还是不变的愤怒,但声音有了些颤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父亲是我杀的?”

“从一开始便怀疑,将白散行放逐九宫迷狱之时最终确认。”

“那时候你就……所以这三百年来,你对我的依赖、信任和亲近……这都是假的吗?”

“是,都是假的。”

晏柯的希望被毫不留情地打破,可他仍然哽着一口气道:“但是你任命我为右丞,让我推行金壁法……”

“你确实很有能力,而且你很享受作为丞相推行法令时,各个殿主听从你号令的样子,不是么?”贺思慕蹲下来,浅浅地笑着说道:“总要给你点甜头的,有句话说得好,物尽其用。”

她在烛火与夜明珠的光芒之下眉眼深深,笑起来的时候很浅,隐约有些坚不可破的东西含在眼底。她还是这样美丽,就像他第一次为她倾倒时那样。

就像他第一次受骗时那样。

晏柯的双目漆黑,身上鬼气高涨,大吼一声试图靠近贺思慕,但是被缚仙绳牢牢地捆在原地,无法动弹,暴怒的呼喊在大殿内回荡,一重又一重。

贺思慕也不躲避,她眨了眨眼睛,甚至于笑着道:“你看起来很痛苦,痛苦就好。”

为了让不能感受到疼痛的恶鬼痛苦,她可是花了一番心思以及三百多年的时间。她把晏柯架起来,将来晏柯走后还要寻一个恶鬼来填补他的权力空位,不至于造成骚乱。所以在风夷做出能控制白散行的法器之后,才真正万事俱备。

她的手指点到晏柯的额头,晏柯的眼睛颤抖着,终于流露出茫然和伤悲的神情,他说道:“如果我没有杀先王,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你能做到,便不会成为恶鬼了。”贺思慕语气平淡。

他低声说道:“我是喜欢你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贺思慕笑了笑。

“我知道。”

爱慕我真且浅,贪恋权力深而长。

“你分明就不想做鬼王。”

“我不想做,但是我不会把这个世界让给我讨厌的家伙。”

贺思慕腰际的鬼王灯发出蓝色光芒,她的指尖燃起蓝色的火焰,从他的额头一路烧到他的肩膀和身躯,他整个人淹没在火光之中。

“永别了,晏柯。”

贺思慕站起身来,与他道别。

晏柯咬着牙不肯发出痛苦的呼声,他穿过火光死死地盯着贺思慕,仿佛看见千年以前他被车裂的街头,痛苦和不甘,野心和宏愿随他的四肢和生命一起离他而去。

好恨啊,他好恨啊,明明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成功。

熊熊火光吞噬了他的一切,在彻骨的痛苦尽头他突然想,真的是差一点吗?那真的就是成功吗?他追求了千年的东西,得到了就能幸福吗?

他走得太远,以至于失去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被禁锢在这世间的执念,在化为灰烬时重获自由。

贺思慕抬眼看着地上细细的灰烬,挥手打开了殿门,风卷着灰烬迅速远离,飞到更远的天地之间去。月光皎洁地穿过殿门落在她的脚下,贺思慕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慢慢走到光明中去。

没有月亮,却能看见月光呢。

她在月光中化为青烟,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虚生山的山顶,她父母的两块墓碑前。

她蹲下来望着她父亲的墓碑,伸手擦擦墓碑上的落灰,道:“爹、娘,新年快乐。你的仇我替你报完了,开心吗?老头子。”

叫什么老头子,其实她早已比她的父母埋骨于此的岁数大了。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一笑:“以后你们可能要多一个邻居,等他老了,等他去世,我打算把他埋在你们身边。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你们走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以后我再也不要被抛弃,我要做先离开的那一个。但是段胥这个人啊……”贺思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打算给他这个权利,给他先离开我的权利。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因此伤心难过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吗?”她站起身来,看着头顶上的浩瀚星海,涌动着银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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