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既意外又欢喜,忙吩咐一声:“还不快些请齐王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一身绯衣的俊美少年便推门而入。
屋里燃着几盏宫灯,光芒明亮而柔和,齐王笑着行了个礼:“母妃安好。”
容妃一见到齐王,之前的漠然矜持顿时一扫而空,笑着起身道:“你怎么有空到慈云庵来了。”
齐王随口笑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惦记着母妃,就来了。”
慈云庵在城西,齐王从皇宫里赶过来,至少得要一个多时辰。按着时间推断,显然齐王又逃课了......
容妃忍不住皱了皱眉,数落了几句:“你父皇前几日刚夸赞过你读书勤奋用功,你今日怎么又逃课了?要是被你父皇知道,又要失望了。”
齐王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懒散一笑:“我逃课只有父皇一个人失望,要是好学上进,父皇倒是会高兴,不高兴的可就多了去了。”
容妃笑容微微一顿。
是啊,齐王惫懒胡闹不思进取,才是别人乐意看到的。哪怕皇上特别的偏宠他几分,也不至于惹来众人的猜忌。不然,偌大的皇宫哪里还有母子两人的容身之地。不说别人,皇后便第一个容不下他们母子了......
绿萝早已知机的退了下去,将门关紧,然后在门外几米的地方守着。
屋内,容妃齐王相对坐着,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容妃才张口道:“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应该不止是惦记我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特地跑来,想问我是怎么回事?”
没有外人在,母子之间说话自然不需弯弯绕绕。
齐王直截了当的答道:“是。我听说母妃身边的陆女官被打发回宫了,似乎和慕家四小姐有关。还听说母妃中午召见了慕四小姐,赏了她东西。”
容妃淡淡一笑:“是又如何?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么?往日我见谁赏谁东西,也不见你紧张在意过。难道这位慕四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语气里隐隐透出了一丝不满。
“我在荷花宴上送荷花给慕四小姐一事,想来母妃早已知道了。”齐王眸光微闪,语气同样淡然:“母妃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官和慕四小姐为难,特意召见她,莫非是因为此事?”
容妃笑容一敛,定定的看着齐王。
齐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回视。
对视片刻,容妃缓缓张口道:“恪儿,这么多年来,我在宫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的。因为我这个母妃出身低微,你的日子也格外艰难。外人看着你荒唐任性肆意妄为,谁又知道你的苦处?如今你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婚事必须慎重。一门好亲事,可以为你带来许多助力。慕家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在仕途上却没有什么作为。绝不是理想的岳家,那位慕四小姐,也绝不是齐王妃的合适人选。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吧!”
容妃的声音依旧温软动听,语气却十分坚决。
齐王的脸上没了笑意。黑亮的瞳孔似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令人看不透雾后藏着的真实情绪。
容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生在帝王家,享受的是别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其中的艰险也是常人难及。就算你甘心做一个富贵藩王,也得有自保之力。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是,他当然明白。
所以,他前世听从了容妃的吩咐,娶了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为齐王妃。
陆家世袭勋贵,永宁侯陆詹兼任骁骑营统领,领三万精兵,负责守卫京都。两个儿子虽是庶出,也俱是精明善战之辈。唯一的嫡出女儿陆无双,自幼千娇万宠,对他一见钟情。陆詹厚颜求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原本是犹豫的,却被容妃说服同意了这门亲事,下了圣旨赐婚。
成亲那一日,陆家十里红妆,令人啧啧称道。陆无双明艳娇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按理来说,这样一门亲事,他确实是该满意了。
可自成亲那天起,他就对骄矜傲气的陆无双没有半点喜欢。人前装装样子,私底下却十分冷漠,相敬如冰。
成亲一个多月,父皇便重病身亡,紧接着是太子遇刺,周琰继位,藩王领兵造反。他这个闲散王爷,也没能逃得过这场腥风血雨。
那一天,刺客潜入齐王府意图刺杀。陆无双受惊过度,之后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他受了伤,借着养伤的名义,在齐王府里躲了几个月。再之后,趁夜逃出了京城。
十年逃亡,十年征战,将他的心磨练的冷硬如铁。陆无双只剩一个模糊的剪影。最后铭记于心的,却是福宁殿里漠视生死的那抹浅笑。
......
往昔的回忆一幕幕闪过脑海,清晰鲜明如昨日。这一世,难道他还要重蹈覆辙,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