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洄微笑,“我明白。”
锦和酒店订在六点半。
路太太回来晚了,一家五口人准备出行,琐事一大堆,等车到酒店门口,已近七点。
路平平一路都在诉苦,先抱怨茶会的朋友总不把他当回事,又说大家每次尽知道拍秦雾马屁。
进电梯后,他还在说。
“妈,姐姐,你们是没听见——”他学某人的语气,“秦雾,以后你去禄通还是秦氏上班?唉呀,真是选清华还是选北大的甜蜜烦恼呢!”
路守谦呵斥:“行了!马上见到你姐姐,别乱说话。”
路平平哼了声。
出电梯,路守谦当先进去。
偌大一间包厢,足以容纳十四、五人的圆桌摆满各式各样的冷菜,却只坐了一名穿白色长毛衣的女孩。
路家的人到了,房间瞬间拥挤,也热闹起来。
气氛微妙而尴尬,异常的安静。
路太太打量着自己盼了整整二十年,才盼回的女儿。
她那么陌生。
……明明,血浓于水。
路太太突然想起女儿被抱走后,那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直到这几年,有时,她还会想,宁宁长大后会变成怎样的姑娘呢?会有怎样的人生?
想过她会贫穷,她会吃苦,她和小时候的性子不一样,她也许没受过多少教育,有点粗俗,却怎么都没想过……她会变成白纤纤。
白小姐漂亮,清纯,气质出众,声音好听。
可外在条件不过是身外物,心灵和品质蒙尘,才是无药可救。
路太太一想到她大学没毕业就生孩子,后来又拿着秦太太的五百万出国,太阳穴就疼的厉害。
这……这不该是她的宁宁。
所有人围坐一圈。
唯一和纤纤比较相熟的路盼宁,坐她身边。路盼宁问:“你等很久了吗?”
纤纤说:“六点半到。”
路盼宁道歉:“对不起,平平他回来的晚,出门迟了。今天不该让你等。”
“没事。”
路守谦叫服务员过来,说:“上菜。”
他从脱下的外衣里取一包烟,看向坐他对面的白衣女孩,“秦措送你来?”
“自己来的。”
路守谦点烟。
女孩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瞧着倒没他印象里的讨厌。
只是……
到底欠缺了二十年朝夕相处的陪伴,即使血脉相连,依旧陌生,不知怎么和对方交谈。
回忆里的宁宁停留在五岁,他甚至不知道这女孩爱吃什么,又有什么忌口的。
太陌生。
“前些日子去剧组找你,没见到你人。”路守谦说,“本想带你回老家一趟,现在时间来不及——过几天,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我和你妈妈走不开。”
女孩听着。
“等开年,到一月份,如果有空,我带你回去,见见家里的长辈,祭拜祖坟。先把名字改了,明天就能去登记。”
路平平插嘴:“对对,明天一大早赶紧去。你不改姓名,秦雾不肯叫我舅舅。”
“你安静。”路守谦瞪小儿子一眼,接着道,“家里你的房间都准备好了,搬回来吧,和盼宁做个伴。她的驾驶证考到了,白天你们可以出去转转,缺什么就买,我给你一张卡。”
女孩仍无言。
路守谦吸一口烟,瞥向妻子。
路太太抬起头,强笑:“……盼宁啊。”
路盼宁看她。
“温德尔先生来以后,家里举办晚宴。”路太太笑的生硬,“带你姐姐多逛商场,穿的、戴的,多买一些。上回你姐姐穿去秦伯父寿宴的晚礼服,太老气。你挑几件给她。”
路盼宁说:“我觉得姐姐上次那件很好看。”
路太太只重复:“挑几件。”
说完,包厢再次陷入沉默。
一盘盘热菜上桌,没人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