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于是没再说话,三轮车静静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他们的行踪为天上万千星辰所注视,在车轮碾过低洼地的积水里,有月牙儿朦胧破碎的影子。
钟樾忽而觉得背后有些儿异样,随后发现是白鹭伸了手,撩起了一小撮钟樾的长发。
“先生的头发很漂亮,现在留长发的男人不多。”白鹭淡淡地说。
黑发在他纤长的指尖盘绕,钟樾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被他人这样触碰过。
他心底里不排斥,却也觉得发痒。
“请你放手。”钟樾耐心而认真道,“不然我就要把你扔在路边了。”
身后人轻轻一笑,还是松了手,老老实实坐好了。
这一路还算顺利,不出半个时辰,钟樾便看见了年轻人所说的地方。
那是好几幢西式大别墅,只有三层高,别墅门前设有偌大的喷水池,与别处对比,这处宅邸显得十分豪华气派。
房子的主人,约莫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豪。
“我是这儿的少爷。”年轻人这时努力支起身子,兴许是终于到家,语气里略微有点儿高兴,“先生,待会儿您先不要走,我让我爸给您报酬。”
“不必。”钟樾淡淡答道。
他对钱财没有太大兴趣,会送对方回来也只是举手之劳。
三轮车驶进敞开的银色大门,在白鹭指引下转弯,驶上一条下坡路…
钟樾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车已经开始快速往下冲去!
他竟然忘了,这三轮儿的刹车还没有被修好。
眼看着车就要冲进花园里的池塘,钟樾及时扶稳车头,双脚撑地,迫使车停了下来。
但他忽略了坐在身后的人。
因为刚才的车速足够快,在车子被强行带停的一瞬间,白鹭从后边摔了上来。
在钟樾颇为遗憾的注目下,白鹭大喊一声,沿着坡路翻滚,最后无法控制地栽进了池塘里——
水花四溅,池内锦鲤惊慌逃散。
这动静惊动了房子里的佣人们,管家以为是遭了贼,带着一批人拿着木棍锅铲杀出来。
“你是什么人?夜晚闯进白家来做什么?”老管家指着钟樾大喝。
钟樾一低头,淡定地躲过一杆子不求人,而后一手拎起三轮儿,以车后木板挡住女用人扔过来的几个钢丝球。
幸而在这时,落水的白鹭抓住了池中荷叶,勉强露出头来,挣扎道:“都住手!他是我的人!”
待得发现池里是自家少爷,众人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中没一个习水性,只能在池边跳脚。
“少爷啊!你别害怕,我们这就把你捞上来!”管家大声招呼:“快!给少爷递根晾衣杆!要长一点儿的!”
钟樾:“……”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白鹭总算被救了上来。
这下他浑身湿透,整个人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完全动弹不得,被佣人们抬进了屋内。
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应该不至于死去,钟樾稍微松了口气。
离开前,老管家还硬是给钟樾塞了一锭金子,以感谢他把少爷送回来。
钟樾出门在外大半天,最后推着三轮车回到住处时,已是亥时。
今天邱煜没有玩到三更半夜,十分罕见地早归了,钟樾跨进院门,就能感受到白虎的气息。
但除此之外,钟樾还能感受到另一只妖的气息。
他将三轮车停在院子里,推门入正厅,一眼就和踩在椅子上的瘦长青鸟对上了视线。
“可算回了。”那青鸟展开翅膀,化形成青衣男子,坐在了钟樾平时爱坐的位置上,“神匠。”
钟樾目光一凛,知道青鸟过来,是要传达天降下的旨意。
换言之,时隔数百年后,他作为神匠又有新工作了。
邱煜维持着人类的模样,坐在一旁喝青鸟衔来的仙酒,此刻醉醺醺的,白虎的耳朵已不自觉冒了出来。
钟樾无暇顾他,礼貌地朝青衣男子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今日过来,所为何事?”钟樾直接问。
“倒不是为铸兵一事。”男子从衣袍中取出卷轴,打开道:“只是需要你们去寻一妖踪迹。”
卷轴上画着一把鲜红的细长宝剑。
“这…”邱煜歪歪扭扭走过来,指着宝剑,看向钟樾:“这不是你锻造的…叫什么来着,你用你自己的…”
“朱鹭剑。”钟樾打断了邱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