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道,竟能达到如此地步,实在是神乎其神。
无论是小佛爷,还是叶霞衣,甚至是墨娘,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白渊出手。
不。
他没有出手。
他的剑只是出鞘三分,便回鞘了。
可即便只是这半个简简单单拔剑动作,却已经让叶霞衣和墨娘看的不知说什么好,就好像是凡人看到了云上的仙人,只能仰望,却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小佛爷也是目瞪口呆,他心心念念追求着、却因天赋所限、因琐事所限而无法踏入的境界,无名先生却已经走到了这境界的尽头,站在了一个他觉得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追上的位置。
而在白渊这半个拔剑动作做完后,叶星辰则是闭上双目,陷入了一种沉思之中。
沉思里,他正在和刚刚的白渊对峙。
他正在一次次的出剑。
可无论他如何出剑,终究比白渊慢了半拍。
他无法进,只能退。
只有退了,才可能后发制人。
这在白云城主的生涯里是很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他双目缓缓睁开,随着睁开,两点漠视一切生命的寒芒在月光里绽放,紧接着他右手温柔地握向了剑柄。
就在五指握住剑柄的一刹那。
叶星辰已经消失了。
他化作了一道流星,往后退去,但令人视线折磨和思想矛盾的是,他的人在退,但他的剑却在这飞快地退后中飞快地前进。
以至于,刹那里,他退到了十丈之外,可当他的剑出鞘的时候,他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原地。
剑光如惊芒掣电,长虹经天,雷神震怒,充斥着一种来回激荡、绝杀孤狂的气魄,狂暴的戾气哪怕没有斩杀到人,却还是一涌而出,让小佛爷,叶霞衣,墨娘都生出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
白渊也觉得冷。
很显然,正面拼,他还真不是白云城主的对手。
如果说南国世子是宵练剑气隐蔽无比,阴姬是需要在带有水的环境里继续水剑,那么...这白云城主就是无时无刻、没有缺点的强大。
南国世子借助弥陀霞衣,而不停地动用冰晶大佛,进行无差别轰杀,看起来似乎很是威风霸气,但细细想来,何其浪费。
杀人,只需要在把刀在恰当的时机,放在恰当的位置,这是一个悄无声息的过程。
再美的花也会凋零,凋零有声音么?
再大的星辰也会于宇宙里毁灭,毁灭有声音么?
没有,
都没有。
非要轰轰烈烈,特效无边地将生命抹去,那岂不是落了下乘?
叶星辰却没有轰轰烈烈,他的人、劲、气、剑全然合二为一,运用自如,随心所欲,没有一分浪费,甚至连激荡空气的声音都没有,似乎浪费对他而言就是耻辱,他是真真正正的月下死神,可以任意地收割人命,从来只需一剑的那种刺客。
像叶星辰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绝世妖孽。
他的技,劲,气极可能都是九星层次的,而且在水准上不是巅峰,就是圆满。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又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才能达到这一步啊?
比起叶星辰,他不过是借助了妙道的力量而已。
白渊默默感慨。
但同时,他也算看明白了,这是白云城主在破他的招。
他刚刚运用的飞仙剑道。
飞仙剑道专注拔剑一百年,对于同层次的存在,可令对方感到时间停止,对于高一层次的存在,能令对方感到“时间流速大幅度减缓”。
所以,叶星辰以退为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完成了“既在退后”“又在攻击”的矛盾操作。
而现在,他的剑出完了,他又开始等,充满期待的等。
他似乎在说“你出招,我破招,现在...又轮到你了”。
四人眼里...
白渊没有出剑,而是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好像是在沉思,在思索着生命的意义。
忽地,他缓缓走了两步,走到一处角落,然后微微弯腰,抬手向着黑暗摸去。
四人颇为好奇地看去。
黑暗里,是一簇盛开的正美的蔷薇花。
但他却没有摘花,也没有摘叶,而是弯腰捡起了一片地上的落叶。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叶星辰颇为愤怒。
这种怒火并不是让他失去理智的愤怒,而是一种疑惑不解,一种为剑鸣冤的愤怒。
他问:“你就这么在乎生命吗?”
白渊反问:“不该吗?”
叶星辰道:“你若真在乎生命,那就不该持剑,剑是需要生命去喂养的。”
白渊道:“所以我才说,剑...是杀人的凶器。”
叶星辰道:“剑是神灵,神灵高高在上,难道也没有资格去定人生死,主宰一切生命?”
白渊直接道:“没有。”
然后又加了句:“谁都没有。”
他穿越前是个普通人,穿越后也就多了个妙道,若是世上真有那种能随意主宰别人生死的存在,那么...无论是他,还是数亿数十亿数百亿个像他一样的人,岂不都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岂不都会过的悲惨无比?
所以,这样的存在不该有。
若是有了,那就必须被推翻。
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通过妙道拥有了力量,而改变心性,摇身一变,成为那种漠视生命的存在。
人人如龙的世界才是个好世界,我自为龙他人皆为蝼蚁,算什么?
诸多思绪闪过,白渊仰头望月,开始默默动用难知如阴...他看好了,叶星辰此时和他的距离大概是九米多,足够了。
而两人的对话,却完全是理念的冲突。
叶星辰是真正的剑客,
他没有想那么多。
白渊却尊重生命,
因为他是穿越者。
严格来说,两人都没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两人之间又沉寂了下来。
十秒时间,转瞬过去。
忽然之间,
一片叶子,静静悄悄地出现在了叶星辰白袍的底侧。
然后缓缓飘落。
随之飘落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线头。
这片叶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星辰身侧,又不知何时斩断了白袍上突出的一个线头,然后在叶星辰察觉过来时,却又一起飘落。
飘落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
因为视线和隐蔽的缘故,无论是小佛爷,叶霞衣还是墨娘,都甚至没有看到这个过程,也没有感到这个结果。
叶星辰后知后觉,侧头看向那飘落的叶和线头,身形如冰雕一般冻住了。
叶霞衣感到有些不对,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道:“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