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手里抱着那匹布,布上放了个针线簸箩,进来后就将屋里的方桌收拾了开,又帮蒹葭把布摊好。
蒹葭本就魂不守舍的,此时竟没发觉小红的异常,直到小红把蝉儿打发出去玩了,转过头回来看她。
“蒹葭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看你似乎有心事?”
“没,”蒹葭站在桌子前,看着上面的布,“你不是想学做衣裳?你……”
小红突然凑到她面前,眨巴着一对大眼睛:“蒹葭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哥哥?还是寻思着想给大姑娘送个话?”
蒹葭猛地抬起头,看向笑眯眯的小红。
“你……”
小红依旧是笑容可掬:“蒹葭姐姐你别紧张,其实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就你觉得是个秘密。其实我也不懂,你说大姑娘许诺了你什么?是许诺以后让你嫁个长得端正的小厮,不把你配马夫,还是答应给你多少银子,你都帮大姑娘帮夫人办事了,怎么还落得要被再卖一次的下场?”
蒹葭脸色死白,瞪着眼睛,捏紧了手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说,就是想好奇问问。看看收买蒹葭姐姐的代价大不大?蒹葭姐姐,你说你是咱们姑娘的丫鬟,偏偏吃里扒外,帮着大姑娘对付三姑娘。难道大姑娘给你的好处,三姑娘给不了你,你非要绕这么一大圈子?”
接着,她也不等蒹葭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道:“你家里人不是要把拉回去再卖五十两银子?给你一百两,还有之前你管姑娘箱笼时贪的那些银子,姑娘也不追究了,以后好好帮三姑娘做事,别吃里扒外了。”
……
蒹葭不是长阳侯府的家生子,她本身是京郊人士,因幼年家贫,被家人卖入侯府为奴婢。
签的也不是死契,而是十年。
她八岁那年被卖进府,今年十八,刚好到岁数。本来按照蒹葭所想的,她这些年也攒了一些体己银子,等到时候出去嫁了,岁数也不算大,正正好,谁曾想偏偏出了意外。
她有个哥哥,是家里的独子,当初蒹葭被卖,也是因为家里人望子成龙想给儿子供个功名,谁知她那哥哥去了学堂后,非但不好好读书,还隔三差五跟人打架,把同窗一个孩子的眼睛打坏了。
对方父母不依,要闹去官衙,蒹葭的家人上门哀求,最终赔了人家五十两银子,才把这场官司了了。
当初为了凑出这笔钱,蒹葭家里多年的家底都填进去了,但还不够,于是蒹葭二姐被匆忙出嫁,因为对方给的聘银多,最后还凑不够,就把蒹葭卖了,得银十两。
本以为出了这场事,她那个哥哥总要改一改,谁曾想非但没改,反而染上了烂赌的毛病。这些年蒹葭每月拿到手的月银大多数都被搜刮走了,有好几次还逼着她拿出更多的银子,没办法她就开了三姑娘的箱笼,偷拿了三姑娘的银子。
反正箱笼是她管,少一点,旁人也察觉不了。
万万没想到姑娘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这儿等着呢。
而这几天她为何魂不守舍,还是与她那哥哥有关,她哥哥在外面欠了赌债没办法还,就打算着她快要出府了,收了人钱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地主做妾。
……
小红还是一脸笑。
她本就年纪还小,一笑起来露两个虎牙,颇有几分可爱。可惜在蒹葭眼里,却成了豺狼虎豹。
“这银子你到底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就走了。”
“你什么时候跟着三姑娘的!”蒹葭咬着牙道。
“蒹葭姐姐,不该问的事不要问,你不是向来很懂这个道理,怎么到三姑娘这儿就不懂了?”
小红作势将银票往袖口里塞,突然凌空伸来一只手要抢银票,银票都抢到手了,偏偏另外半边还被小红的指头捏着。
“蒹葭姐姐,银子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但银子不是这么好拿的。”
蒹葭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拿银票之前,先在这纸上印个手印,”小红从另一个袖口又掏出张纸来,“上面也没写什么,就写你当初偷拿了三姑娘多少银子,如今又收银一百,从此要背弃大姑娘,改弦易张改投三姑娘。”
“姑娘说了,你若识趣,好好办事,以后不会亏待你,咱姑娘不说空头话,从来只见实际,到时候你该被放出去,你还是出去,姑娘不强留,但你留在她身边一天,就得老老实实给她办事。”
蒹葭还是认得几个字的,看了那张纸后,知道小红没说假话。
她知道三姑娘让她在这张纸上盖手印是什么意思,前事不追究,但后续若是耍滑头,就连本带利一起收。而有那条背弃大姑娘在,就算她到时再改投大姑娘,以大姑娘的性格也不会容了她。
蒹葭还算果断,既然打定主意,也没让小红催,去桌子上拿出平时她用的胭脂,在手指尖上蹭一下,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
做完这些后,她伸出手,小红把那张银票递给了她。
……
小红回来时,梅芳还在问无双,这事能不能成。
“等着吧。”
无双知道一定会成,因为红枣加大棒,是最好的收服人的手段,尤其当银子多到让人无法抗拒的时候。蒹葭不想被拉回去再卖一次,就只能听她的,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就是吸在她身上的水蛭,郿无暇根本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每个人都有个价钱,或是银子,或是其他利益,这还是她跟着乾武帝学来的。而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银子。
果然小红回来说事办成了。
“其实有她没她,没多大影响,但有她帮忙能省不少事,如今能省些事就省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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