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多年,她对于赵云莺几人的视线很熟悉,虽不适,还不至于让她生出惊悸感。
方才那一瞬间,她仿佛置身于丛林,她成为了被一条毒蛇盯住的猎物,随时会被吞入腹中。
赵归雁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试图压下那股异样感。
程景颐见她略有些慌乱地摩擦着手腕,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道:“紧张了?”
赵归雁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有点。”
程景颐伸手将她的柔荑纳入掌中,鼓励般握了握,“朕一直在。”
赵归雁眼睫颤了颤,这次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程景颐眼神微动,道:“你练了这么久的骑术,等会儿可要好好地玩一场了。”
赵归雁刚要开口说话,斜地里就响起一道雍容沉雅的声音。
“陛下宠爱皇后也该有个度。冬猎向来是优秀之人展现才能的场合,能者追逐,也是我大魏一道盛景,陛下向来重规矩,往年的冬猎竞争激烈,这次竟这般没规矩,将肃穆庄严的冬猎说成是皇后娘娘的游戏之地。”
程景颐眼眸微滞,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将赵归雁微微护在身后,朝着来人行礼问安:“母后万福。”
来人便是宋太后,她今日穿得很是英姿飒爽,藏蓝色的骑装,高髻如云,头饰也全然是大红色的宝石,行走间熠熠生辉,艳光四射,竟让人瞧不出,她如今年近半百,倒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赵归雁也愣了片刻,这样的宋太后,当真是美艳无双,让人移不开眼,足以看得出来,年轻时的宋太后,又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难怪先帝当年专宠了她那么多年,也让她破例,一入宫便是贵妃,元后一薨逝,便成了皇后,程景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
这样的宠爱,宋太后担得起。
赵归雁微微移开视线,看到了宋太后身边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与程景颐年岁相近,身形消瘦,衣袍穿在他身上,还显得空荡荡的,今日为了骑马,大家穿得都尽量轻便,可这个男子被大麾裹得密不透风。
男子容貌很是秀致,眉目如画,周身有种圆融如意的亲切感,只不过肤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颇为孱弱的模样。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抬眼眸,朝她浅浅笑了下,霎时如春风拂面。
是个芝兰玉树,温柔雅致的青年。
赵归雁心里感叹了一番,就是看着身子不太好。
宋太后提着裙摆,脚步轻缓地走到程景颐身前,道:“皇帝,哀家作为你的母亲,有责任在你犯错的时候提醒你,你是一国之君,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某些人便打破原则。”
程景颐负手而立,嘴角噙了一抹笑,不过眼底清凌凌的,如寒冰一般。
“儿臣自有分寸。”
程景颐心中不耐,当初自己板正守礼,他们劝他不要墨守成规。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对她好一些,他们又让他遵守规矩。
真是讽刺!
宋太后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眼神阴郁了一瞬,又瞬间明亮了起来。
今日难得出宫,许多事情不该太过计较了。程景颐不顺她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真的事事都听她的话,那她才觉得他不是他了。
宋太后将她身边的男子往前拉了拉,笑道:“你们兄弟两也有许久未见了,多说说话呀。”
男子顺势拱了拱手,温声笑道:“陛下万安。”
程景颐嘴角微弯,带了几分嘲弄,淡淡道:“表兄弟是表兄弟,非父皇血脉,母后莫要搞错了,与朕称一声兄弟,可是逾矩了。”
赵归雁这才知道,男子是宋家人,也是程景颐的表兄,她想了想,大概猜出来男子的身份。
敬国公世子,宋明翰。
宋太后似乎被触了逆鳞般,当即大怒,“皇帝!”
程景颐不为所动。
倒是宋明瀚拦了拦宋太后,温声劝慰:“姑母莫要动怒,皇室本就规矩森严,臣本就只是表亲,是在没资格与陛下直接互称“兄弟”,陛下愿喊臣一声表兄,臣便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太多……”
宋明瀚所言不虚。
皇室称呼上很是严谨,表亲便是表亲,堂亲也得喊个堂字,只有同一脉出身,才能称兄道弟。
宋太后本来很是气愤,被宋明翰一劝,胸脯鼓了鼓,又压下了怒意。
她叹了口气,是她强求了……
她只是想让程景颐与宋明翰关系好一些。
明瀚身子不好,她活着能从宫中搜罗珍稀药草,若她百年之后,程景颐又如何会管他的死活?
她还希望程景颐能多看顾宋明翰一二呢。
赵归雁略有些惊奇,宋太后脾气大,这样勃发的怒意竟被宋明翰一劝便熄了,想必宋太后对于他很是喜爱吧。
不过一想到程景颐好几次都与宋太后发生口角,又替程景颐有些不平,好些她都觉得无足轻重的小事,宋太后都会朝程景颐动怒,母子关系一度十分紧张。
她觉得,宋太后对侄子比对儿子还要宽容。
赵归雁眼底浮现几分心疼,默默的握紧了程景颐的手。
程景颐察觉到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心头阴霾散开,不想与宋太后对峙了。
无趣,这么多年,他都有些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