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颐目光微微移至一旁的人,依次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读了些什么书?都有何见解?”
这些人被吓了一通,战战兢兢地回话。这次不敢阿谀奉承,老老实实地回话,可他们未入朝堂,许多事情都只是从学院听来的,说出来的话见识太浅薄,只及表面。
程景颐一一指出。
他博学多识,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兵法谋略,远不是他们能比,引经据典,角度尖锐,最后,这些世家公子脸色灰败,却都获益匪浅。
众人不敢再随意卖弄学识,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江姚看着这些在长安城中才华横溢地少年,未来的国之栋梁,一个个蔫头巴脑,脸上却满是对程景颐的崇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这是替赵归雁选夫婿?
将这些人贬的一无是处,无地自容,人家还怎么在赵归雁面前赢得好印象?更别提让赵归雁倾心了。
程景颐见没有人再敢凑上来,眉眼松了松,他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清酒入口,更是无限甘甜。
“你们没觉得陛下今日似乎格外多言?”
“察觉到了,往日陛下总是寡言少语,今日却一反常态,说了许多,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是纡尊降贵地指点那些小子吗?为了大魏的未来,咱们陛下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底下窃窃私语,朝臣总以为自己猜到了程景颐的心思,脸上升起无限地崇敬。
这才是明君,这才是他们英明神武,至圣至明的景和帝啊!
没一会儿,场上又恢复了热闹,程景颐百无聊赖地指尖翻转着酒杯,肩上忽然一沉。
程景颐默了默,唤她:“赵归雁?”
赵归雁面色如霞,醺热入睡,更是闭着眼,无所知觉。
程景颐轻轻啧了一声,还让他喊她起来呢,喊了也是白费功夫。
他慢悠悠地将酒杯放下,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娇颜上。
她似乎从刚刚那些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便开始有些安静,他甚至眼角余光瞥见了她偷偷地掩着唇打哈欠。
程景颐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他倒是发现了,赵归雁似乎不太喜欢这些琴棋书画。连下棋也是一窍不通,都不知道赵家是怎样教她的。
他又想到她似乎是身子弱,自小养在江南,恐怕是荣国公夫妇舍不得让她辛苦学这些东西吧?
程景颐想到她从小一个人远离父母,养在江南,心底生出几分怜惜,他手指蜷了蜷,伸手将她颊边的青丝往后勾了勾,指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
察觉到她脸颊有些凉,他转头低声吩咐曹善来去取一件大麾过来。
大麾取了过来,程景颐轻轻地将她裹住,然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这里的动静早就引得旁人注意了。
帝后同席,且向来冷漠,不近女色的皇帝对皇后体贴入微,这早就惊呆了一众人。
如今看程景颐将赵归雁抱着,更是张大了嘴,看样子都能塞个鸡蛋了。
程景颐面色淡然,丝毫没觉得大庭广众之下难为情,他抱着怀里的人儿,朝着宋太后道:“母后,皇后醉了,朕抱她回去歇息。”
宋太后愣住了,她语气僵硬:“皇帝,你可以让宫女扶她下去休息,朝臣还在这儿,你要去哪?”
胸膛上的脑袋动了动,赵归雁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紧紧贴着他的心口。
程景颐低头,嘴角微勾,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朕不放心。”
程景颐抬眼,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太后眼睁睁的看着程景颐抱着赵归雁离开,她修剪得宜的指甲缓缓陷进肉中,指尖一片青白。
宋明箬也是脸色苍白,她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就酸疼不已,可更不敌此刻看着程景颐抱着赵归雁离开的场景刺痛她的心。
程景颐一向威严端方,知礼明智,待人克制疏离,这样不顾身份抱着一个人的行为从未有过!
她瞧见了,他刚刚还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而是真真正正地笑!
原来他是会笑的,会那样温柔地看着一个人……
……
凤仪宫。
程景颐站在床边,举高临下地望着面色酡红的赵归雁。
被一路捂着回来,她似乎酒意越发上涌。
“啧,这下知道自己的酒量了吧?”
程景颐想到上次新婚夜,他拦住了她喝酒,她还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总觉得自己喝了两杯果子酒,酒量就好破了天,非要多喝几杯。
“一杯倒的酒量,看你下次还闹着要喝酒。”程景颐笑道。
似乎他的声音将她吵醒了,赵归雁长睫颤了颤,睁开眼。
她头脑还有些昏沉,缓慢地眨了眨眼,喝过酒,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还有些难受,像是被火灼烧过,生涩得紧,她说道:“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