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奎看了徐医一眼,徐医是汉人,但和慕容奎很有话聊,两个老人家凑在一块,能够说上不少话。慕容奎养病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无聊,慕容泫在他心里也成了一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但凡有些良心的父亲,总是不希望自个孝顺孩子被兄长亏待。
慕容煦听到这话,只得咬着牙弯腰下去,“是,阿爷。”
☆、第124章玉树
慕容煦在自己的父亲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或者也不该说是受气。只是心寒于阿爷的偏心罢了。慕容家父亲对儿子的偏心一脉相传,当年慕容奎受了父亲偏心的气,这会到了他自个也忍不住偏心起来。
慕容煦自小身为嫡子,其实并没有受到父亲多少关注,他最喜欢的儿子是慕容明,宠的恨不得日日都放在手心上,到了好几岁还抱在膝盖上接见那些部落大人。说句实话,他这个世子,在小时候被父亲抱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偏心至此,慕容煦怎么可能对那些占据了父亲宠爱的弟弟有兄弟之情。原本就不是同一个母亲,又有多少兄弟情?何况就算是同一个母亲也有可能为了家业打起来。
偏偏父亲对他说,只有他对这些弟弟们好了,他才能够放心的将这基业传给他。这是甚么意思?难不成还是只要他对弟弟们不好,就要把他这个世子给换了?
慕容煦想到这个就心烦意燥,以前父亲只喜欢慕容明,现在又多了一个慕容泫,这小子以前不声不响,没想到到了十五岁之后就知道锋芒毕露,甚至以前对他漠不关心的阿爷都开始说他的好话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慕容煦抓过侍女递过来的青瓷盏,重重的摔在地上。青瓷乃是中原旧物,在辽东实属珍品,他这么一摔,清脆的裂开声响在屋内格外的明显。
侍女们吓得纷纷后退,避免那些瓷片飞来割伤了自己,也是怕慕容煦的怒火烧到她们的身上。
慕容煦的长吏李洋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一地的青瓷碎片,那些个侍女们退避到墙角根,个个低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李洋是慕容煦的长吏,慕容煦的许多事都要经过他的手,除了慕容煦的妻子之外,就是李洋和他最是亲近。
“阿爷今日对我说,我是长兄,应当对底下的弟弟们宽容慈爱。”说到这里慕容煦自个都冷笑一声,他倒是想要对弟弟们宽容,可是阿爷也要做个榜样啊,至少一碗水端平。可惜他的那个阿爷,杀异母弟弟和同母弟弟无比的顺手,那么多的叔父被他自己杀的只剩下了几个,他偏心又偏的不得了,如今倒好,对他说要照顾手下的弟弟们。他自己都做成那样,又有甚么样的脸面来和他说那些的话?
“世子,大王如此倒也正常。”李洋知道慕容煦的心病,这话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没有任何的错误,要是他,他也想着自己的儿子们能够兄弟和睦。
“他如果能够一视同仁,我倒是愿意,可是他曾经想要立慕容明为世子,来替代我。这口气我吞不下去。”慕容煦屏退了侍女,屋子里头只剩下慕容煦和李洋。
“何况阿爷自己当年也是杀了同母的两个兄弟,如今对我却是如此要求,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慕容煦说起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冷酷。做父亲的不做好一个榜样,反而要求儿子们之间能够和和睦睦,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臣看,大王已经老了。”李洋沉吟一二,对慕容煦说道。
“……”李洋这话让慕容煦脸上的愤懑消退一些,他看了过来,“此话怎讲?”慕容煦从来没有觉得慕容奎老了。
前不久他才又给他添了好几个弟弟,能够和女人做那事,还能让女人怀孕,也不像个老人的样子。
“俗话说‘老而慈’,”李洋面对慕容煦的目光笑了一下,没有觉得坐立不安,“年纪大了的人,往往会想到自己儿子的前途,也担心长子会不会照顾下面的弟弟。世子不觉得大王那话其实是在交代后事么?”
慕容奎那些话在慕容煦听来,简直就是威胁,哪里是交代后事。
“交代后事?交代后事就是说如果我不对弟弟们好些,就不能够把这基业都传给我?”慕容煦说起这话,都带着一阵愤慨。
“大王只不过这么说罢了,只要世子表面上能够让大王满意,那么世子之位稳如泰山。”李洋笑了笑,“不过只是对下面的郎君们多几个笑脸,难道世子这个也做不到?”
“难。”慕容煦伸手揉了揉眉心,“几个兄弟之后,那些个小孩子就不说了,长成了的四个里头,老二自然是个厚道人,但是老三和老四就不是个吃素的了,老四从小就备受阿爷喜爱,老三是前两三年开始就在阿爷面前表现的不得了,到了如今独自带兵,有了自己的部将。”他说着皱了皱眉,“要是他是忠心的,那倒也罢了,可是我看他,怎么都觉得不同寻常。”这个弟弟面对他的时候很恭谨,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但是这样才可怕,就算是老二,有时候也会无意间说些让人生气的话,可是老三却不会,他的滴水不漏,让人觉得违和,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总觉得老三看他的时候,眼里头是没有半点感情的。
似乎他就不是个活物一样。
“世子不能也要做到。”李洋突然正襟危坐起来,“如今大王已经年老,年老之人最关系的莫过于自己的身后事,只要世子在大王面前将表面的都做足了,那么大王便可以放心将燕国交于世子。”李洋看到慕容煦蹙紧了眉头,不得不又加上一句,“世子忘记了汉景帝的栗姬了么?栗姬之愚,足以引以为戒。”
“……栗姬不过是汉景帝的一个姬,不能够和我相提并论吧?”慕容煦听到李洋竟然把他和一个栗姬比较,不禁不悦。
“自然是不能够和世子相提并论,不过其中的意思都是一样。”李洋笑道,“世子戒急用忍啊!”
慕容煦并不是蠢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的长吏这些话,句句在理,眼下想要稳住慕容奎,唯一的办法就是对那些个弟弟好些,让慕容奎能够放心。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自己带兵出征,在鲜卑武将和众多投靠在慕容燕国下的部落大人们认可他。到时候他就是羽翼已成难以撼动了。可惜慕容奎信的是汉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那一套。慕容奎宁可自己亲自出征,也不会让他这个世子出去的。
征战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那么就只剩下李洋说的那个办法了。
“可惜我阿娘走的早。”慕容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神色柔和了些。
“王妃娘家部落里头已经发生变故,恐怕在世子之事上,也无可奈何。”李洋后脚就给慕容煦一句。
慕容煦的母亲当年也是大部落出身,奈何她本人走的早,而且娘家部落里头十几年前发生了子杀父夺位自立的事,很是闹腾了一会,最后上台的,也不是他的舅父。
所以舅家对慕容煦来说,还真的没有半点帮助。
“就依照先生所言。”慕容煦叹了口气,对李洋道。
李洋闻言对慕容煦拱手。
迁都这件事照着是鲜卑人的习惯,慕容奎这个燕王先来,慕容燕国的大臣们随后来,不过比大臣们更快的是慕容家的那些女眷们。
女眷们除去和汉人士族联姻的那些汉人妾侍之外,其他的都是鲜卑或者是匈奴贵女,这些贵女们自小就在马背上,赶起路来完全没有半点辛苦。
慕容奎到了蓟城几日之后,那些个女眷也到了,顿时蓟城就开始热闹起来。
蓟城之前备羯人占据着,但是城中的汉人却是不少,做生意的更是不在少数。龙城和大棘城,就是放在以前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比得上蓟城这样繁华,顿时蓟城的商人们开始带着各种锦帛和珠宝出现在慕容家的各个府邸里头。
男人们自然是不会说自个给女人们买不起这些东西,只要不花费巨大,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玉淑和折娜也从龙城赶了过来,折娜还好,反正她五六岁开始,就被阿爷抱在马背上学着骑马,到了这会和男人一样,骑马狂奔个一两个时辰都不成问题。不过高玉淑就惨了点,高句丽的女人没鲜卑女人匈奴女人那么彪悍,都是当做娇贵贵女来养大的,身骄肉贵,一路赶下来,高玉淑在路上可没少吃苦,等到了蓟城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去。
像高玉淑这般,熬不住路上颠簸之苦的贵女也有不少,不过绝大多数是年少的幼女,或者是汉家女子。比如高氏的那个侄女高神爱就在路上天天吐的昏天暗地,连米水都喂不进去,吃多少吐多少,这会人都在那里躺着起不来呢。
到了慕容泫的府邸上,两个人从侧门里头进去,被管事的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头。折娜和高玉淑已经是撕破脸了,两个人互看不顺眼,折娜才不管高玉淑苍白的脸色,直接扭头就走,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
高玉淑也懒得搭理折娜这个白虏,直接就回了自个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