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声不说话,只是温尔低眉,努了努她的耳际,“不太好,身边少个人,所以要紧着把你接回去。”
她知道他的国内必定还有很多公务。
“我尽量早完事,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外访团程序较多,回去也不能跟你一路的。”她试着劝他。
堂堂沐煌总裁,在这儿陪她这么久了,该荒废很多公务了。
沐寒声不语。
一窗、一双人,就那么迎着夕阳立着,都微微眯着眼,极难得的闲暇。
良久,终究是沐寒声低醇至几乎呢喃的嗓音:“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那种心慌,知道你出事故,犹如魂散。将你从废墟抱出来,到医院,我都忘了过程,大概是急得失忆了。”
他自己说着,轻轻的笑,又像在自我安慰,不论如何,如今平定了。
她曾听言舒说过,沐寒声从国内赶来,何其匆忙,何其慌张,毫无气场毫无风度可言,她没看到,却能想象。
不知她能说什么,略微侧首,却被他觅住唇畔。
他立在她背后,手臂忘了松,却寻探攫取,弄得她侧首仰脸,有些憋气。
终于是她急促了呼吸,轻轻叩开他的手臂,装过身顺势勾了他的脖颈。
她不曾主动,不曾索吻,这一次却学着他几许邀请。
沐寒声眯起眼,盯着磨人的妻子,莫说她青涩、迟钝,他尚且按捺不了,又哪经得起这样的邀请?
下腹灼热,可他不敢粗鲁,将她抵在窗台边,大掌垫在她与窗沿接触之地,丝毫不让她难受。
吻得深情、投入,却被某人昨夜带回的盆栽惊了。
“啪!”一声,绿意盎然的盆栽落地,碎了瓷器,土壤却只撒了少许,可见那一颗小绿植,根茎的凝着力极强。
她却忽而调皮一笑,庆幸逃过一劫。
沐寒声抬手看似狠狠剔了她的鼻尖,动作却柔得滴水,深邃眸底星星点点的笑意。
是低咒自己的盆栽坏了事,可即便没碎盆栽,他也不会折腾她。
病体脆弱,他不舍得。
她被抱回了床上,夕阳阴影里,碎掉的盆栽安静的躺着,等她再醒来,栽种的小瓷器换得越发精致。
婚姻大概如此,沐寒声是那颗四季盎然的绿植,哪怕外界再扰,他也能固着这个家,兴许会让她受些不安,却绝不散,纷扰过后,总能给她更好的呵护。
她的手机,过去一年接到国内的电话,不是瑾儿的,便是秋落的,大概都是寒暄。
可那一天,秋落的声音略微凝重。
“傅天成回国好久了,起初还算安分,这回开始找事了,傅氏改革换政,股权持有人需再签新的授权书,否则视为‘查无此人’,等同收回股权,这不咒你呢嘛?明知道你回不来。”
明明活得好好的,还查无此人?
这根本就是可笑的霸王条约,傅氏先前并无任何公文表明何种情况下,董事会能收回股东的股权。
对此,傅夜七沉默片刻,最后勾了一下嘴角,有那么些清冷,悠悠的盯着盆栽看。
她知道入股傅氏不代表高枕无忧、坐收盈利,只是没想这么快傅天成就找事了,好在这边的事经沐寒声帮忙,提早解决,否则这一回,她还真自顾不暇。
“十二月之前,我该就回去了。”她只给了这么一句。
齐秋落便有了把握,十二月之前,尽量拖着就对了。
“对了,瑾儿在荣京呢!”秋落浅笑一句,“这两天刚过来。”
她总算笑得柔和,“快两个月没见他了,确实念了。”
“人家说了,‘妈咪生病,要静养,我一打搅,她心绪就乱了!’”齐秋落学着瑾儿说话,说得跟她是在清修似的。
傅夜七却听出了秋落心情极好,开口问了一句:“看来你和庄岩好事将近了?”
齐秋落挑眉,语气淡了些,“说不上……也不知道缺了什么。”
她淡淡的笑,“我当初结婚不也什么都缺,求婚、钻戒,甚至新郎都没有,这不还是过来了?庄岩比沐寒声,也没差哪儿去,在感情方面,甚至更无可挑剔。”
庄岩的确不错的,放在整个人荣京,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了,何况秋落也都快二十八了。
齐秋落只是淡笑,“再说吧,三十之前嫁出去就好了。”
她也未曾料到自己的感情会这样,说不上哪里不满意,却隔三差五心里堵得慌,哪有心思谈婚论嫁?
傅夜七劝过这么多次,几乎每一次的效果都如此,只好不再多说,各有各的福。
沐寒声回来时,她对秋落的电话只字不提,倒是因为拿着手机,想到手机里的照片。
“怎么这么看着我?”沐寒声浅笑。
她摇头,却想,他的手机屏保是她的照片,她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
伊斯与挪威的谈判定在了十一月中下旬,时,伊斯开始下雪,清早起来,满目晶莹。
可沐寒声不让她出去,说好容易将她的冻疮都伺候好了,不准再让手遭罪了。
从酒店去市政厅,也就是上车那会儿冷片刻,沐寒声将她送上车,并不跟随。
古杨的电话从荣京打过来时,沐寒声在酒店,立在窗前,回味着某一次深吻,眼角微微勾着笑,香烟取出来又放回去,最终也没抵过,趁她不在,偷偷抽一根。
可电话响了。
略微蹙眉,还是接了。
“沐总,华林影视即将投资开发影视城,这项目,接不接?”古杨低低的声音。
按说是极好的项目,开发土地和动工都可以揽过来,但涉及与卫子谦的合作,言舒和沐总都不在,古杨还真不太拿得了主意,拟定项目书那种细活,他更是不擅长。
沐寒声听完,却没有直接给予回复。
市政厅。
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塔楼外候了诸多媒体,政要刚从大厅出来,便激烈的往前涌。
傅夜七见惯了这种场面,总归也轮不到采访她,她才迈着步伐往侧边走。
苏曜走在一旁抬起手臂略微护着她。
他并非看不出来,谈判一事,她极其上心,整个会议心无旁骛,势必要为伊斯争取最大利益。
“看这进度,月底大概能回去了。”绕过侧廊,苏曜才低低的一句。
她浅笑一下,“不是挺好么?”
苏曜也点了一下头,快上车才道:“对了,咱俩先前脚踩的画作送到我那儿了,一共两幅,正好一人一幅,这会儿过去拿?”
“好。”
苏曜住的公寓,距离市政厅并不太远,先前她也住在这里的,因而并不陌生。
可这不远的距离,她竟然晕车了,果然这身体素质又下降了。
“没事吧?”见她迟迟不下车,苏曜候在门边,蹙眉担忧。
他想抱她下去,但又怕唐突,见她略微干呕才顾不了许多,抱着她进屋去,直奔卫生间。
养了这么久,她时常就这么吐,照医生的意思,她的胃很不好,稍微照顾不周,轻则呕吐,重则痉挛,引起晕厥。
后者倒是没出现。
“你是不是没吃早餐?”看着她抱着马桶吐,苏曜拧眉。
她吃了的,只是吃得有些急。
累得都没有摇头的力气,软软的趴着没动。
她的包放在了刚进门的地方,在卫生间里也能听见声响。
“我去帮你接?”苏曜听了会儿,见她实在没那个力气,才低低的建议。
她没说话,心里大概猜着,也许是沐寒声,不见她回去而担心了。
苏曜抚了抚她的背,已经出去了。
的确是沐寒声的电话。
想了会儿,他还是接了,不等那边说话,自己低声一句:“夜七在我这儿。”
私心是有的,所以他未说明原因,也未说明她在做什么。
沐寒声微微蹙眉,语气里听不出恼意,只是沉声一句:“让她接电话。”
“她现在不方便……”苏曜觉得这是实话,也才加了一句:“午餐也会在这里吃。”
会议情况如何,沐寒声是清楚的,却猜不到她去苏曜那儿干什么。
挂了电话,有几许躁意,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出了门。
傅夜七在卫生间,起得很费力,按着马桶借力,指节都泛了白。
苏曜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住,拧眉,“一直这样?”
她努力的笑一下,没说话。
苏曜几乎将她整个重量放在自己身上,从卫生间扶到沙发,不远的距离,但走得很慢。
脚踩画就在客厅,等安置好她,苏曜才展了画,“如何?”
光着脚,只在脚趾带上特殊的道具,画出来的画竟也意境颇丰。
她清浅一笑,算是满意。
等她缓过来,苏曜为她调了一碗面条汤,最朴素、最养胃,也是短时间里最容易做出来的东西。
趁着温热,她喝了两口,确实舒服了些,脸色缓和很多。
他也总算放了心,指了指画作下方的空白,“还特意留了题字栏,你来写?”苏曜低低的说着。
题什么呢?她拿不定主意,日期、地点是最通常的。
“给你的题上你名?”她问。
苏曜想了会儿,却说:“题你的吧!”
她想了会儿,并没说话,但已经提笔,先提地点。
苏曜就立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她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挡住她挺巧的鼻尖,她腾出一手别至耳后,露出白皙的耳珠。
伊斯给苏曜安排的公寓,光线极好,阳光透进窗户,一片明媚。
她略微虚弱苍白却精致的脸,怎么都极美。目光从黛眉移至柔唇,光线充足,不点自红,令人晃神。
“日期忘了!”她忽然转头,清浅的笑着。
有那么一秒,苏曜没了反应,他该去想日期的,却盯着她一张一翕的柔唇,神色微醺。
她的笑意略微淡了,转过头。
苏曜也回了神,压着莫名勾起的轻漾,声音温和平稳:“八月三十日。”
是他紧着时间带她去的,急得极其清晰。
她点了一下头,回头专注,他刚才的目光,她不是没察觉,只是装作没看见。
有些事只能如此。
日期一笔一划的写下,她想了会儿,还是打算题他的名。
可刚下了一笔,手背整个被苏曜握住,离她极尽,几乎从身后包围。
傅夜七略微蹙了眉,好似才发觉,除了沐寒声和蓝修,她不再习惯其他男人的靠近。
却也不敢挣扎,只压着一丝别扭,低婉:“小心墨汁染了画。”
包裹她的掌心没松。
与沐寒声一样温热的掌心,却不一样的感觉,沐寒声能让她觉得安心。
“夜七。”苏曜忽然开口,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格外清晰。
可那一句之后没了后文。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表‘咔哒、咔哒’的走着,规律的带着心跳。
两个人的身影,从投影看,极致纠缠,被拉得很长。
“这一年让你受了很多苦,我自责。”苏曜终于开口:“可我依旧不想回,还想与你游历伊斯,那些天,你是快乐的。”
她终于叹口气,看着墨汁已经滴在她即将下笔的地方,“工作而已,谈不上受苦,至于……你很清楚,我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苏曜的声音,他有些固执,“你和沐寒声已经离婚了,你跟沐家不再有关系。”
“不。”她摇头,“我们没离婚。”她头一次这样的承认,况且,“没有奶奶,不会有我今天,我跟沐家不可能没关系。”
“就算如此,这不影响你我……”
“苏曜。”她打断了他的话,松了毛笔,转过身看了他,“说实话,儿时我如何仰慕你,自己都忘了,此时的我,也并没什么值得你付诸深情,你不小了,不该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不,苏曜不赞同,并未松开他,阳光打在两人侧脸,越发清晰了轮廓,照得情意无遗。
“除了你,别人都是浪费时间。”他素来温和,今天格外桎梏,“你并不排斥我,感情可以培养,夜七……或者,你能列出什么理由拒绝?”
感情的事,真爱,说不上理由,真不爱,也说不上理由,可她还真能列出来。
“不说我不想伤害恋恋,你和沐家什么渊源,该是清楚的……”
“这都不是问题。”苏曜皱了眉,低眉定着她,“沐恋只是个孩子,我不可能对她有所回应,至于渊源,是,沐老夫人忌讳苏家,又如何?你非沐姓。”
苏曜的性子,她清楚,温和也坚持,灵活也固执。
无奈,略微吸气,她终归一句:“可我爱的,是沐寒声。”
哪怕她从未对谁吐露,这个情形,不得不说。
苏曜蓦地皱了眉,似乎有那么一些气。
“爱?”他略微讽刺,“夜七,这不是你的性子,沐寒声那么伤害过你,哪怕他如今倾注了精力,可你别忘了他身边依旧有宋沫,迟早黎曼要走近沐家,你还想再受几次伤?……他能给的感情,我可以比他更甚。”
感情不是可以攀比的事,她这么想,却终究没说。
苏曜的柔情,她懂,大概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个儒雅上进的副总理,可她所有的仰慕,早被时间磨光了,没了感觉。
“我有点累。”她不想再说,略微侧身,“把另一幅题完,我便走,今天的事,当没谈过,你我依旧是最默契的伙伴。”
可他不想只当伙伴,他们试了一年,可以那么快乐,为什么不能?
唇,忽然覆下。
这吻来得突然,甚至惊得她愣在原地,张着眼没了反应,从未想过,他会这样。
他鼓足了勇气,等了太久,有些急,有些小心,却不肯放了她。
她终于放映过来时,不是被墙上‘咔哒’秒针惊醒,不是被阳光刺目,而是倏然被门口那一抹颀长的伟岸惊得胸口一疼。
沐寒声……
模糊的三个字从她唇边溢出。
苏曜皱了眉,他不愿听这三个字,吻更强势。
她终于挣扎,直直的盯着门口岿然不动的身影,从来,她不会这么慌。
沐寒声没有走进去,垂在身侧的手几经握紧,竟是转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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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女主要回国啦,傅天成捣鬼,不回不行,宋沫也要从军队出来了,事儿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