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让几个丫鬟把放在正厅的几口箱子给搬了过来,然后起了身,又让她们都退出去。
打开箱子,他向她招了招手,道:“来看看你喜欢吗?往少梁跑了一趟,那边也没什么值得带回来的,便让人往北狄去弄了一箱皮子。”
秦月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来,看到了一整箱的各种皮子。
“有块狐狸皮特别完整,我之前想着或者可以给你做个围脖,或者手笼也可以。”容昭弯腰在箱子里面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出来一条火红的狐狸皮,他看到秦月走过来,便抬手在她身上比了一下,满意地点了头,“我想着这个红色就衬你。”一边说着,他把这狐狸皮随手就塞到秦月手里,又在箱子里面翻出来一张黑不溜秋的熊皮,拎起来只怕是要比人还要大了,他回手就往秦月身上披了一下,笑道,“这个可以给你做个斗篷,这种大雪天出去就不会冷。”
“给伯母或者莺儿吧,去年做的衣服都还没穿完。”秦月抬头看他。
容昭笑着把那张熊皮放到一旁去,又从里面翻了一张出来,笑道:“伯母和莺儿自然也有,这些是给你的。”他抖了抖手里的皮子,又道,“这个也可以做个斗篷,多余的做个帽子也好看。”
秦月抿了一下嘴唇,在旁边坐下了。
她看着容昭兴高采烈地把那一箱子皮子挨个拿出来给她看,又认真地说了能做什么衣服,接着又拖了旁边另一口箱子过来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色宝石,红蓝绿紫黄,在烛光之下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给闪花了。
“这些给你去做首饰,明天让二弟给你送图样来选,选好了就让人去做,等过年的时候进宫谒见还能用上。”容昭回头,看着秦月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便笑着拿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红宝石过来逗她,“这个让人磨一磨,给你做个坠子,怎么样?”
秦月忍不住还是笑了一声,道:“这么大,挂在哪里都嫌累赘。”
“终于笑了,所以刚才是怎么不高兴?”容昭随手把那块宝石放在了桌子上,“有人惹你了?二弟与我说家里面有些下人不听话所以遣散出去,那些人是在你面前乱说话了吗?”顿了顿,他在旁边坐下,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上,“别为下人生气,不过都是下人而已,不喜欢就换掉。”他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颊,语气是耐心的,“反正家里面也不用你操心什么,有事与伯母说一声,她替你做主就是。”
“伯母……其实并不太喜欢我。”秦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话她从前婉转暗示过,但容昭似乎并不太明白,这次若说得直接,他到底能不能懂呢?“有些事情……我也不知要怎么与伯母说。”
“没法与伯母说,就和二弟说一声。”容昭笑着说道,“你在家里就只管自在过日子就行了,那些琐事也不用去理会。”一边说着,他一边弯腰从箱子里面又抓了一把宝石散在了桌子上,“年底了各府宴席多,到时候你不是也要去的?首饰衣服都要早些备好了,免得被人笑话。”
秦月低头去看桌子上那些亮晶晶的石头,一时间也不知能说什么了。
她也不想听容昭再说这些事情,她感觉心底压着一团火。
拉了一下他的手,她在他身上转了个方向,胡乱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容昭很快便丢开了那些石头,热烈地迎了上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候又照例没见着容昭的人。
枇杷进来伺候她起身的时候只说是他一早上就起来,换了朝服就出门,应当是进宫去了。
听着这话,秦月看到摆在屋子里面那几箱东西,心中只觉得烦闷得很,便只让她们把这些都收起来。
她越来越厌恶自己,她似乎已经变成了连她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枇杷见她脸色不好看便也不敢多劝什么,只让丫鬟们把那些都收拾进了库房里面去。
吃过了早饭,她在屋子里面拿了棋谱出来对着棋盘摆,这黑白子还是她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其实只懂一些皮毛,对着棋谱摆也未必能领会太深,她平常也不喜欢玩这棋子,只是她发现那些针线琐事已经没法让她停下来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或许跟着棋谱绞尽脑汁,便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了。
快到中午时候,她忽然看到枇杷匆匆从外面进来,又让屋子里面的丫鬟都到外面去,关上了门,才低声向她道:“桃花苑那位贵客的身份打听到了,是公主。”
秦月愣了一会儿,拿在手里的棋子都忘了落下去,直愣愣地看向了枇杷:“公主?”
“是之前和亲去北狄的那位嘉仪公主。”枇杷声音压得很低,“早上时候桃花苑里面来了宫里的人,所以这会儿便都知道了那位是公主。”
“和亲去了北狄,现在又回来了?”秦月慢慢地把棋子放下了,“是北狄出了事情?”
枇杷想了想,道:“北狄的事情也不清楚,将军这两年就是在边疆与北狄打呢,可能是打了胜仗,就把当年和亲的公主给接回来了?”
秦月诧异地看了枇杷一眼,道:“有这样的规矩么?从前没听说过和亲的公主还能回来的事情。”
“不知道。”枇杷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大家是这么猜的,可究竟是为什么,也不知道。”
一时间秦月心里涌出了无数个问题,为什么这个公主会到容府来?去和亲的公主为什么还能回来?她回来了不应当是回宫去吗?在容府暂住是要暂住多久?这个嘉仪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从前为什么都没有听人说起过?
但显然枇杷没有办法给予她任何解答,她自己也想不出来任何一个答案。
“那要去拜见公主么?”秦月把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都抛开,重新问了一个似乎应当有个准确答案的问题。
枇杷想了一会儿,迟疑道:“要是按照规矩,还是应当去拜见的吧?否则将来是不是会被人说不懂礼节?”
“老夫人怎么说?”秦月又问。
枇杷这回便回答得很肯定了,她道:“老夫人已经去过桃花苑了。”
秦月沉默地对着棋盘想了想,道:“那收拾收拾,也去一趟桃花苑吧!”
枇杷扶着秦月站起来,又道:“老夫人过去的时候是送了两副镯子两套花钗,夫人应当是比着减半分吧?”
“那就减一套钗。”秦月感觉有些头疼,“你现在去库房找来先给我看看,免得老夫人到时候又回头说我礼数不到。”
枇杷点头应下来,便先往库房跑了一趟去翻找出了两副镯子,还有一套二十四节气的花钗。
秦月让她拿过来看了,又嘱咐她去找个好一些的匣子来装,接着才去翻了翻柜子里面的衣裳——她的衣裳多,但见公主还是要庄重些,在各色衣服里面看了一圈,最后便找到了一件朱红的长袄和一条银色的裙子,正打算叫枇杷过来帮忙看看首饰时候,她却从窗户里瞥见了容昭的身影,他穿着官袍,正从外面进来。
容昭走路快,她才从窗户里面看到,不过一会儿,便看到他从正厅走过来了。
“这是准备出门去?”容昭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挂在架子上的衣服,“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不行,还得再加一件斗篷。”
另一边,枇杷捧着装着镯子和钗的匣子过来,见到容昭,便先行了礼。
容昭看了一眼枇杷放在桌上的匣子,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这套钗不是上次我送你,你自己都不舍得戴。”
秦月摆了摆手示意枇杷先出去,然后看向了容昭,道:“嘉仪公主现在在府中,我是应当去拜见的。听说伯母过去时候送了两副镯子两套钗,我便减了半分。”
听着这话,容昭的眉头皱了起来:“去拜见她做什么?没必要去。”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匣子给合上了,“这东西也没必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