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慢情不自禁看了皇帝一眼也没看出他哪里有胆寒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直白点说:“朝政宫闱之事草民不懂,陛下叫草民过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草民力所能及,一定竭尽全力。”
“……”这个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这个时候不该为她的好情郎掉两滴眼泪诉说往日功劳痛彻心扉求情吗?不过这个单刀直入的爽快性子倒是很讨他的喜欢,和明白人说话轻松又利落:“我听闻你在惠州时曾救治过和慧妃差不多病情的女子,眼下宫里的太医各个无能不济事,万般无奈之下朕想请你出山看看能否救救朕的爱妃?”
“陛下太客气了,”秦慢笑了一笑,转头仍是看着雾雨蒙蒙的窗斗,“陛下所命,草民何敢不从。只是这解这毒手段繁琐,还望陛下容草民略做准备。”
这点要求皇帝自然一口应下,在秦慢躬身退出偏殿时她突然抬起头来:“草民斗胆一问,陛下是从何人那听闻草民会解此毒?”
皇帝咳了声,淡淡道:“前几日惠州刚好来队人马进贡今年的河珠。”
秦慢了然,慢吞吞道:“惠王殿下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皇帝愕然地看她言罢便扬长而去,半晌闷笑出了声。
秦慢答应解毒,雍阙便也没罚下去的理由了。
得了恩典,他朝着主殿磕了三个头,不紧不慢地在雨中站起,手下人早在附近的厢阁里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裳和浴汤。他面不改色地在一众人各色的眼神里穿过雨幕,**地入了厢阁。
才踏入厢阁他便是一愣,脸色的淡然不迫霎时粉碎了干净,那瞬间他窘迫地想要转身退出小小的房间,可是步子却始终挪腾不开。
秦慢眼圈红红地站在那,哭唧唧地看着他唤道:“督主。”
冰碎山裂也不过是眨眼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69章【陆玖】心疼
雍阙霎时慌了手脚,踉跄着奔过去,一把握住她的肩上上下下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地打量了一通:“是不是在陛下那受了什么……委屈?”
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流光万千的眼眸里溢满了煞人的戾气,哪里还能看得出往日里的和煦仁善。秦慢似是被他吓到了,怔在那里,他心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般漫过他的头顶,遮去了最后一缕光,握着她的肩膀手抖如筛糠,牙缝里蹦出寒意彻骨的几个字:“我去千刀万剐了他。”
这回秦慢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张开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督主你胡说什么!”她像哄孩子一样地拍着他的背,“我怎么会有事,这么短的时间……”她的面上滑过丝无奈与好笑,“他什么也做不了啊。”
雍阙沸腾的怒血渐渐在脑子里冷却了下来,他开始感到难堪又尴尬,是啊一时情急差点忘了秦慢在那偏殿里不过盏茶时间,慧妃还病在那里即便皇帝有心也要给里外的臣仆们扮扮相。
他伸出只手捂了捂眼,艰难道:“那你哭什么?”
秦慢仍是抱在他怀里,抚摸着他潮湿的衣裳,嘟囔道:“我心疼督主哇。”
“……”雍阙呆了呆,许是真得淋了雨着了风寒,他的头有些晕,捂脸的手顺势捏了捏太阳穴,“你说什么?我没听得清。”
这个人真是得了颜色就要开起染坊,秦慢没有理他,默默从他怀中退开,牵起那只修长而略显粗糙的手将人带到屏风后面,屏风上挂着整齐的衣裳,她低着头说:“我让霍安去熬了的姜汤,你先将衣裳换了。”
她作势要离开雍阙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木愣地抬头,雍阙耳根子泛起了红,目光不自在地移开,声音里些飘忽不定:“你方才抱了我,身上也湿了,不如一起换了吧。”
最后一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
秦慢长大了嘴巴看他,病白的脸庞一寸寸涨起了血色,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将屏风一拉:“说什么废话,快换衣服!”
理所当然的训斥口吻,雍阙不觉得恼躁反倒令他抑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隔着屏风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裳曼声道:“我说真的,你身子弱不像我们爷们儿,回头着了凉不还得病恹恹地要我贴身照料。”
什么贴身照料简直不堪入耳!好心可怜他没想到反被调戏,秦慢红着脸翻了个白眼,憋足劲儿一脚踢在了屏风上,吼道:“闭嘴!”
咚的一声巨响屏风后的人果然识相地闭了嘴。
简单梳洗了一番,雍阙挽好袖口走出屏风,秦慢正忿忿地一勺一勺喝着姜汤,他可怜兮兮地凑过去:“慢慢,那是我的姜汤……”
秦慢仰头咕咚咕咚将姜汤一气喝完,一抹嘴跳下罗汉床一声不吭地就朝外走。雍阙慌了一把将人拎了回来,对着秦慢面无表情的眼睛梗了一下,咳了声收起方才略显轻佻的嘴脸,淡淡道:“秦慢,你今儿脾气不小哇。”
秦慢斜着眼看他,冷若冰霜,雍阙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所以说女人是不能宠的,看看吧原先多么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天天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督主长督主短,雍阙怅然若失地怀念过往,现在知道他心里有她爱重她放不下她,顿时就见风使舵水涨船高了,学会吼他了摆他脸子了以后怕是还要骑在他头上了。
他努力绷紧着一张脸,捏住她的腮扭了扭,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秦慢,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真人不露相啊,小脾气藏得挺深,在外一唬一个准吧。”
秦慢实在装不下去了,别过脸去,小声道:“实在是你欺人太甚,早知道我也不眼巴巴地奔到皇宫里来了。”
他打趣的笑容慢慢淡了,长长地叹息一声将人抱到膝头重新在罗汉床坐下,拾起搭在凭几上的软巾细细替她擦去鬓角的水珠:“这摆明是场鸿门宴,我宁肯你不来,来了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秦慢任他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毛发,雍阙的力道很轻盈,抚弄得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就差舒服得哼上两声,她歪起头来亮晶晶地看着他:“督主真的想我不来?”
雍阙一滞,略有些丧气地看着她:“私心里,我是真不愿你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场面。可是你来了,”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唇畔流连不肯离去:“你知道吗,入宫做内侍的人基本上都没个好出身。可我不一样,我从小出身并不比京里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差,也是被父母当成眼珠子精心捧着养的。可惜家道中落,父亲遭同僚陷害,家中姊妹姑婆全充进了勾栏院里,兄弟叔侄要么死在牢里要么死在流放的途中。至于我……”他苦笑了下,无意识地揉着秦慢的手,“因为宫里有个掌事太监和我爹相熟偷偷留下了我,结果却是入了东厂那个吃人的坑里。也幸好是入了东厂,”他轻轻笑起,“到了后来我掌权了,将当初那个构陷我家的狗官们一个个抄了家,灭了门。”
秦慢愣了片刻,他的经历竟是与她如此惊人的一致。
她仰起头:“听督主的话好像大仇得报后并不多畅快?”
他点点头,复凝视着她:“可我现在很快活。”
快活到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用这么简单的话语来表白自己的心声。
秦慢被他盯得怪不好意思的,眼神乱瞟却被他抬起了下颚,他说:“秦慢,你跟我已经扯上了关联,再想断就难了。我是个生死不定前途不明的人,或许哪天我就遭了不幸,到时候你也一定不能独善其身。”他低下唇,“可是有我活着的一天,就没人能动你分毫。”
秦慢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从两看两相厌到现在满嘴让她受不住的情话。而她呢,她在这方面一向是稀里糊涂。当初只是被他一眼惊艳到了心里,再后来被他护着护着就护成了习惯。她有点懒,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去谋划报仇雪恨,所以也就习惯了被雍阙拎来拎去。
眼看雍阙寻着了她的唇,帘子霍然被挑开,一人一头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爹啊!爹你没事儿吧!爹你好好的吧!爹,呃……”
雍和呆若木鸡地站在腻歪的两人跟前,脑袋忽然被人一抓,连着人向后一拧,有人冷冷命令道:“闭眼。”
他浑身一哆嗦,背对着他们,死死闭住眼站得比木头还直,那厢雍阙若无其事地朝着窘迫不已的秦慢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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