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阙冰冷冷地接过话去,秦慢听出他语声的异样抬头去看,发现罕见的,雍阙变了一张冷脸,冷得毫无温度,隐有戾气。
他轻轻一笑,眼里覆满寒冰:“西南少彝族特有的一种祭礼,那里的人相信吃了人脑就可以得到他的灵魂,分享他的阅历知识。而吃童男童女的脑子,则可以获得他们年轻新鲜的生命。”
秦慢目瞪口呆,饶是她见过的怪事无数也没见过如此阴毒至极的习俗,雍阙问:“害怕了?”
她咽咽口水,雍阙接着道:“他们从平民到国王都是这个邪法的忠实信奉者,在所谓大祭司的蛊惑下,国王吃被上天选中的贵族,贵族吃被选中的平民,平民之下呢还有贱民,贱民么……”
他看向坠落到地上鲜血四溅的乌鸦:“没得吃还有相邻国家的不是吗?”
谢鸣柳出手虽狠辣,但乌鸦胜在数量多且灵敏灵活,斗的时间一久竟然逐渐占了上风。
且在乌鸦即将啄到谢鸣柳眼睛时死寂的墓地深处响起一段琴声,琴声起时缥缈近时铮铮,雍阙道:“不好!”
本已势衰的谢鸣柳闻声陡然暴起,翻白的两眼里红丝遍布,一手揪起一只乌鸦瞬间拔开它的脑袋。
雍阙说着不好,身形却毫无动作,秦慢瞧着纷纷惨死的乌鸦不忍目睹地捂住眼睛,叫着:“可怜可怜!”
“你们说着可怜怎么不去帮它们啊!!!”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从斜后方杀出,手里桃木剑刷地戳向谢鸣柳心窝。“噹”木剑一歪,刺中了她的肩。她应是不知痛的,可身形蓦地顿在原地再无所动作,而谢鸣柳的脸上也露出了扭曲的痛苦之色。
“你们好好的哎!”来人跳脚,“她要杀你们,你还救她!”
“要杀我们的不仅是她,还有别人哩。”秦慢将木簪收入怀中,慢吞吞道,“再说你不也看着我们死吗?”
“……”来人喉咙梗住,半天道,“大兄弟,你也太耿直了吧……”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雍阙架在脖子上的无锋剑截断:“你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
“你威胁我??”他狠狠道,“你知道我是谁……”
雍阙剑刺入一分,秦慢也不劝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那青年只得被迫咽下去满肚子的气,恨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跑了!”
☆、第50章【伍拾】神棍
诡谲的浓雾沙沙地流动在他们四周,乌鸦安静地收起翅膀林立在一座座坟头,时而低头梳理一下羽翼,时而警惕地转向左右巡察。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除却哭嚎的风声。雍阙的视线从冥冥夜色里收回到近处,如果方才这里有人,如青年所说,这个人也一定走了。
谢家小姐被青年的一剑刺中,耷拉着脑袋像个木桩一样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秦慢随着雍阙看了一圈四周,目光落定在她身上,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是可怜又有些……
她试着戳了戳,没动:“哎??”
又忍不住稍微用力戳了戳,谢小姐宛如个死人般毫无反应,她连连称奇:“好玩好玩……”
青年被她幼稚的举动气得直翻白眼,碍于脖子上的利剑不敢公然嘲讽,生生咽下去嘴边的话,小声嘟囔了句:“小家子气没见识。”
雍阙一回头就见着秦慢乐此不疲地在谢鸣柳身上东戳西晃的不禁额头一黑,将她拽住低声呵斥道:“乱摸什么,不嫌脏的吗?”
呆呆的谢鸣柳无辜表情看上有些委屈,秦慢乖乖任着雍阙将自己牵在手里,观察了一会道:“督主,我看她不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哎。”
“控制她的人离得远了,”青年隐忍着不耐道,“她本人自然就慢慢恢复意识了,再说她都大开杀戒这么长的时间了身体也受不住了。我说这位爷,萍水相逢都是朋友,老把架在别人脖子上说话多不礼貌……”触及雍阙的眼神他咽咽口水,干巴巴改了口“您多累啊是吧?”
牛鬼蛇神雍阙见识得多了,哪能被他这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废话少说,我刚刚问你的,你还没答呢。”
青年总算看出来对方虽然只有两个人,但哪一个的路数都在自己之上,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他瞪了半天的眼,最终泄下气来,就地往旁边半截无主墓碑上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道:“小爷说还不行吗?”
原来这位出现诡异、举止诡异的年轻人有一个非常正当且摆得上台面的来路,武林四大世家,他恰恰来自离此地不远处的京城方氏。京城方氏是出了名的剑侠世家,亦武亦书,亦侠亦仕。“百年诗书筑门第,持剑载酒长歌行”便是江湖百晓生专为方氏所述。
因同在京城,雍阙难免会和方家打过交道,认识的方家人多是风流倜傥,温文雅致。哪一个都和眼前这个神棍一样的人八竿子打不着边。怀疑的不仅是他,还有秦慢:“你看着倒和方家人不太一样。”
“切,这话说得可笑了。谁说方家人就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世镜大为不屑,抱臂看着木然站立的谢鸣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是监视你们没错,但要不是你们和她沾上关系,少爷我也不会闲得吃饱没事干去管你们闲事。”
“你……”秦慢眨眨眼,“难不成仰慕谢小姐?”
方世镜顿时气得直哆嗦:“你这是侮辱!谁会仰慕这个扫把星!还不是因为我那倒霉表弟被她克死了。”
这件事还真是说来话长了,谢小姐定亲的第一任未婚夫也是个姓方的,更巧的是还和方世镜家是个远房表亲。这两家表亲离得虽远,但是两家主母间关系不错,连带着方世镜和他那被蛇吞了的表弟打小关系也不错。早前两兄弟还在信中约好上京赶考后两人一同出去喝酒赛马,畅快一遭去。
哪想人还没京里,噩耗就传来了。
方世镜顿时懵了,还没过多久又听闻谢家小姐定了亲,定亲也罢,结果这任定亲对象也暴毙了。
他琢磨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辗转反侧了一夜,翌日背上行囊就千里迢迢地追到了西蜀,一路跟着暗中观察这位谢家小姐。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发现了她可能受人控制……
“本来吧我今夜都能抓到他了!”他懊糟地抓抓头,“偏偏你们跑出来搅了局!好吧,现在打草惊蛇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再想抓就难了。”
秦慢与雍阙交换了个眼神,她看向谢小姐慢吞吞道:“此地不宜久留,好歹人找到了,回去再说。”
┉┉∞∞┉┉┉┉∞∞┉┉┉
秦慢他们出来的时辰不久,回到客栈时风灯未灭,门锁也未落,谢老爷凄苦憔悴地依在门前望穿秋水,直到瞅见了一行人散散漫漫地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长身玉立,清雅仪表间自有昂然之态,自是雍阙而非他人。
后面跟的那几个就是歪瓜裂枣了,困得睁不开眼的秦慢被雍阙拖在手里和只啄米小鸡似的头一点一点;跟着她的是个披头散发,步履僵硬的白衣女子,大半夜里看着人瘆得慌;至于最后一个说他是个神棍,偏生腰间挂着柄破破烂烂的长剑,说他是个侠士又偏生衣衫褴褛手里还托着个罗盘。他摇头晃脑地跟在白衣女子后面,活脱脱就像个赶尸人。
客栈的老板娘正巧探出头来看自家汉子回来了没,一见这阵仗直接吓得“妈呀”一声缩回头去,再不见身影。
倒是谢祖奇定睛瞅了两眼,登时捂着心口,哭喊着“我的儿啊、心肝啊”迎了上来。
待他扑了上去,拉着谢小姐晃了两圈,看了一遍,发现她的反应极不对劲顿时慌了:“这这这,小女这是怎么了?”
以往谢鸣柳半夜游荡回来神情也多半不正常,但被人喊上两声也就醒了,可这么大一番阵仗她仍和个木头似的呆呆站在那里。
“老板,您家闺女受了点惊吓,可能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但也死不了。但要是你再这么晃下去人没准就得有事了。”方世镜插嘴。
“你是谁??”谢祖奇瞪起两绿豆小眼警惕地看着衣容古怪的方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