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与秦阳易宅的单调荒芜不同,此地的景致显然要别致许多,后院墙沿的海棠花正是盛放之季,粉紫交映,娇艳欲滴,衬得一旁提壶浇水的妇人愈发素净淡雅。

似是闻见人来的声响,她动作一顿,微微转过头来,日落前的余晖轻轻洒落于她的侧脸,淡淡光华,依旧是数年前的柔美模样,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绎儿,回来了?”云氏看见儿子走近身前,浅笑道。

萧绎点了点头,上前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浇壶,继续为另一边的花儿洒水:“这些活儿交给下人做便可,娘身子不爽利,莫要过分操劳了。”

云氏瞧他脸上面无表情,语气却含了关切的责怪,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轻柔道:“无碍,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哪用得着整日休息。娘在屋里闷得慌,便出来散散步,浇浇花,绎儿莫要担心了。”

萧绎不语,算是默认了,而后又开口道:“可有请墨大夫看过?”

“他一早便过来请脉了。”云氏如实道,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这般小病痛,麻烦人家神医日日来看,你啊你,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口中的墨大夫,正是当年救了燕山坠崖的萧绎一命的墨无为。

昭武元年冬,他外出办事遭遇大雪,正往前方小镇赶时,意外发现一处雪地似有松动,寻常人大概无法觉察,目力极佳的他却一眼捕捉到雪中的一片衣衫,怀疑有人被埋底下,让随行的影卫挖开一看,果然……男人被五花大绑仍在雪坑里,衣衫单薄,奄奄一息,冻得发紫的脸俨然是记忆中墨无为的模样。

为免有诈,他立刻着人寻了一具尸体埋回原处,然后带着昏迷不醒的墨无为迅速离开。

岂料这位神医醒来后,竟是记忆全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别提他出事前发生的一切了。

萧绎无法丢下救命恩人不管,便秘密将他带回易宅,让他住了好一段时日。

幸运的是,墨无为虽忘了前事,不知是否因终年习医,深已入骨,依旧保留了一身高超的医术,并且表示愿意听萧绎差遣,为他所用,以报救命之恩。

萧绎本是报恩,奈何被当成了恩人,但身边能多一个这样的人才,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便颔首应了。

后来果真用上了。

萧景登基后,母妃晋为云太妃,若无意外,萧景必然会如上一世般软禁她,母子团聚之日遥遥无期,他断不能让历史重演。

而后墨无为为他出了一计——假死药。

皇宫内安插了他的人,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他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将母妃从深宫里救了出来。

秦阳是先帝划给他的封地,有何异动都过于显眼,萧绎便选择了另一座已被他暗中控制的郡城郁南,置办了宅子,将云氏安置在此处,并留下信得过的下人及伺候多年的崔老嬷嬷照料她。

“娘的身体要紧。”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看似有几分固执。

云氏却理解他是对上一世的经历心有余悸,才会如此,笑着应了一声:“怎么有空回来看娘,事情都忙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三十二】

萧绎向来不将公事讲予她,免得她多担忧,将浇壶置于墙脚的木台之上:“差不多了。”

“那今晚是留在这里用饭?”云氏眉目一喜,但随即又有几分遗憾,“早知如此,娘便吩咐人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了。”

“无事,接下来几日,我皆留于郁南城。”他走在母亲身侧,神色淡淡,“娘若有哪里想去,儿子便陪您去。”

自萧景登基后,三年来,他一直于秦阳与京城之间奔走,暗中摸索支持他的人,同时与云氏当家云德仁保持联系。当然,为免泄露重要信息,他仅单独与云德仁一人见面,故云氏尚在世一事,也只有这个为父的知晓。

虽远离京城数年,萧绎从未断绝查探,对当今朝堂局势可谓了若指掌。

当年瑜贵妃出事后,李家推波助澜,腹背受敌的贺家便彻底没落了。后来新帝登基,女儿成了皇太后,外孙坐上龙椅的左相李国栋更是一权独大,权势滔天,使得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右相基本有名无实。

这可踩着萧景的尾巴了。

铲除异己,提拔新人,萧景急欲培养自己的心腹,稳坐龙椅之心昭然若揭,岂容得下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独掌大权,作威作福,即便此人是他的亲外祖父。

果然,某日夜里,李大人突然暴毙而亡,死因不明,皇上毫不吝啬地追封了一大堆华而不实的名号后,不顾李太后反对,以李家子弟需服丧三年为由,将占据朝廷重要官职的李家人统统下撤,换上了不少新人。

其中自然有萧绎早早设下的暗人,毕竟他据上一世的记忆知悉此事,已提前做了准备。

当然,根基是否稳当,更重要的是看军队的实力。

萧景为了牢牢掌控兵权,将禁卫军四军的原将领来了番大洗牌,雷厉风行,众臣颇有微词而不敢言,生怕惹了这位小祖宗不快,无辜丢了乌纱帽。

然而,无论他如何谨慎防备,萧绎笃定,禁卫军最终只会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此行凶险,他不愿告知于母亲,唯有作伴数日,先安了她的心,以尽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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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萧景一踏入屋内,身侧的徐公公便上前为他解下黑狐大氅,交至小太监手里,他旋身上座于御案后,由着随后步入的楚长歌直直立于御案三尺外,待徐公公沏了茶后,才开口道:“赐座。”

太监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来去匆匆,很快便添了一把椅子。

“谢皇上。”

初春渐暖,楚长歌未披大氅,在外头枯站甚久,到底是沾染了些许寒气。

然彼时少年已于军中历练多年,成就如今赫赫有名的北军将领,岂会惧怕些微寒意,他谢恩入座,背脊直挺,徐徐喝上了一口热茶。

其他人皆退下去了,独留徐公公于跟前斟茶。

“爱卿近来,对韩王有何听闻吗?”萧景直截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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