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迷糊,他还能不知?那奴才本是奔着二弟去的,被他半路劫了道,难怪那样着急,三番五次打岔不让他过去。原来竟是他的好媳妇干出来的……教训才过去两个月,在佛堂被雷劈竟没让她收敛,反倒行事猖狂。“嫁进来这么多年二弟的情况你不知道?因为体质的原因,从来没人愿意主动亲近他,常年孤独,好不容易娶了房合心意的媳妇……你倒好,变着法同人家过不去,你倒说说,是什么疯病发了竟然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算计二表妹让府内传出丑闻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氏当然不承认,她那泪珠子就跟水龙头似的,闸门打开,说来就来。
“我们多少年的夫妻,到今天,你竟还不相信我?你没良心……没良心啊!”
庄聿连表情都没变过,气过了他就淡定了,反正事已成定局,表妹进门是注定的,总要给太太娘家一个交代。他坐在雕花圆凳上,端起桌上的景泰蓝茶杯喝了一口,瞧韩氏哭得有些后继无力了,这才用“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看她。
“我听说弟妹为表清白,一头撞了柱子,幸而老天有眼……”庄聿说到这里,韩氏哭得更惨:“好好好,我们结发夫妻,你竟要逼死我……”说着也要往墙上撞。她脑补的剧情是,庄聿出手拦她下来,她再嚎两句诸如“你别管我,我不活了”这样的东西,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庄聿可是武将,这点身手还是有的。
可惜,韩氏猜错了剧情。
庄聿太了解自家媳妇,他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
韩氏撞上去了?
没有,当然没有。
意识到爷儿没动,在撞上墙壁前一秒,她仰头转了半圈,晕倒在地。
奥斯卡影后粗线了!
猪队友才是真绝色!
智能管家激情直播中,燕玉一边听一边接受二爷爱的关怀,虽然平白无故被扯进闹剧之中让林燕玉很不爽,你敬我一尺,我合该还你三分,听到庄凛那些话,看到他坚定的立场和态度,林燕玉觉得值!
她不委屈,也没损失什么,顺带还震慑了府里的丫鬟婆子,就算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谁还敢乱闯惊雷馆?
最最重要的是,燕玉看到了庄凛的心意。
上辈子就没个真正关心她的人,现在……终于有了。
夫妻俩说了会儿体己话,庄凛想起京城最新情报,“你娘家那嫡出的妹妹已经被荣国府长房的贾琏接到京中,现在瞧着贾家对她还不错,只是……自古七岁不同席,怎么就让她同府中的哥儿一起养在了史太君跟前?日日相对于女儿家的闺誉恐有大碍。”
“怕是母亲早有安排,我与妹妹并不十分亲近。”
庄凛想了想,也是这道理,嫡庶有别,他这会儿竟有些庆幸自己这满身煞气,就算做什么都坎坷,却让他娶回了这么贴心的好媳妇,燕儿的身份的确低了些。
庄凛提起这事的本意并不是关心媳妇娘家妹妹,而是有另一层考量。
“贾府是最没忌讳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帖子就要下到将军府来。”贾政虽迂腐,只同那些酸儒来往,瞧不起武将家门,史太君却是有算计的,比起贾代善在生时,荣国府已经没落,怕是不会放过将军府这门勋贵“亲戚”。
燕玉却不担心,“孝期不走亲,就算真下了请帖,拒绝便是。只怕人家是想满三个月单独二爷出了孝,单独请你过去……”
庄凛举双手表决心。
“夫人明鉴,我此心昭昭可对日月,你不能误会!”
☆、娶平妻×吃花酒
真相是由庄翼德查的,比起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庄陈氏,他理智得多。物证已经被处理掉,唯一的法子就是排查可能下手的奴才。这是个人权包括生命都不厚重的年代,几番讯问,带路的小厮招了。
“是青碧,她让奴才去惊雷馆找二爷。”
……不用再说什么,真相大白。
韩氏用来维护自己的理由再也站不住脚,她的确没有理由设计自家大爷纳妾,如果说,目标人物是凛二爷,执行途中出了错报应自身呢?这妇人刚进门的时候瞧着还是好的,至少行事还算规矩,没这么出格。现在倒好,一方面向太太提议将表妹接过来,一方面设计坏了她们的名声把人送进二房。
愚蠢又歹毒。
因为担心知道真相之后庄陈氏撒泼,庄翼德并没有将此事抖出去,他在斟酌,并于查明事实的第二天去了韩氏娘家同亲家公书房密谈。本来,大儿媳德行败坏,诉明罪行一纸休书遣她回去便是,真正处理起来却没这么简单,韩家也是武将家门,府中老太爷尚在,韩氏父亲的官职比起庄翼德只略低一等而已。
自古以来,成亲都是两个家族的联合,姻亲才是强大的关系网,韩家年轻一辈的确不如庄家出挑,顶梁柱尚在,轻易动不得。
庄翼德说明来意,并详细告知这场由韩氏主导的将军府丑闻,对方的反应与预料中的相同,出了这样的事,南香入府是注定的,让从三品大员的嫡女过来做妾,放眼全朝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韩大老爷神情悲怆:“我那女儿糊涂,竟犯下这样的大过,我只求庄聿莫休妻,这事若传出去,韩家女儿恐怕再难嫁得好人家。”
最终的结果是娶平妻,说起来,这是从商户出来的东西,本不入流为读书人不齿,除非是肩挑两房这样的情况,极少会有人主动娶平妻。虽如此,当朝法律也没有明文禁止这种行为。
韩家不愿女儿被休弃,陈家也不可能将嫡女嫁过来为妾。遇上这种尴尬情形,便各退一步,平妻正好,有两房太太的娘家帮衬对庄聿的前程也是有助益的。所以说,从一开始,庄翼德就没想过让大儿子休掉韩氏,找亲家公密谈就是逼他主动点头而已。须知当朝法律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娶平妻,却有一点,这种行为必须征得原配娘家的同意,若单方面执意要娶,对方是可以上告的。
真相就这么被掩埋了,庄陈氏从大老爷口中得到的说法是,没有证据指向韩氏,如此,太太也没有责令休妻的理由。
陈家还是不满,一直以受害者形象出现的南香却“逐渐”从颓丧情绪走出来,她笑着安慰父亲母亲,含泪接受这样的结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闹到这地步,我没有选择,只能加入将军府,幸而大表哥是极好的,女儿自信能过上舒坦日子,我们便吃下这个亏,莫同姑妈闹僵了才是,进了将军府大门少不得靠她庇佑。”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委屈你!”
“想来也是,聿儿对你心有愧疚,总会多几分疼惜……罢罢罢,我便不闹了,你姑妈总不会亏了娘家人。”
……
虽然这事本身不光彩,庄家到底是得利的,韩家后代虽不成器,顶梁柱尚在,至于陈家,舅老爷好歹也是从三品命官,对庄聿都是有大助益的。庄家张罗着给大房娶平妻的时候,朝内果然传出闲话来,这种行为是正经读书人不齿的。虽没有明确的法令禁止,御史台还是递了折子,怒斥武显将军府嫡庶不分罔顾礼仪败坏门风,纵横捭阖慷慨激昂。
庄翼德是纯臣,深得圣上信赖,老皇帝看过折子之后冥思许久,终于宣了庄翼德入宫。大老爷只说儿子遭奸人算计,污了陈家姑娘的清白,对方是自个儿外家,南香本身又是嫡女,断没有为妾的道理。
“朕没记错的话,庄聿的夫人是韩家姑娘?”
“是。”
“韩威怎么说?”
“臣亲自登门与之商谈过,诉明此事,最终征得同意。”
老皇帝闭着眼,喜怒不显,老半天才下了决断:“决断虽有失当,也是无奈之举,便不予责罚,只记着,韩公两朝老臣,莫要落了他的面子,若是再闹到朕这里,没这么容易放过。”庄翼德来不及高兴,老皇帝一棒砸下来,“庄聿行事浮躁,磨砺几年再考虑升迁,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