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警察想要阻止纪询,纪询说的不符合规定,警察询问要依循规章制度,监狱里也决不允许霸凌出现。
但他们看着惊慌失措的男人,又看着沉默的女人,最终还是鄙夷又厌恶地选择了沉默,任由纪询威胁恐吓。
纪询字句如刀,刀刀刻骨。
“你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现在,到了你下地狱的时候了。”
“我不会下地狱的,下地狱的是你,是你这个掘墓贼!女婴不是我杀的,那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没有伤害你,我不用去局子里,没人能抓我,没有证据——”奚志高惊慌起来,而后壮胆似叫嚣得更大声,但是咔嚓一声,银亮的手铐锁住他的手腕,霍染因扯着手铐直接将人从地上拉起。
他的脸上眼里都没有温度,他的温度从不留给人渣。
“证据就在山上,你放心,我们会派遣大量警力进山进行地毯式搜索,把你们做的每一个陷阱,陷阱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挨个找到,逐一固定——然后,我们会以现有证据,提请检察机关对你们提起公诉。公诉不需要别人来告你,那些罪证永不沉默。”
奚志高终于被击垮,彻底惊慌了,可他的惊慌依然带着野蛮和压迫,他跳起来,被霍染因抓着的时候也不忘将这些施加到旁边的女人身上:“你们给我出来,你们当家的都要被人抓走了你们还看什么看!出来向警察解释,跟警察说没什么拐卖,没什么杀婴,我们正常结婚,那些死去的女婴都是病死的——你们出来啊——”
“把人带走。”纪询严厉说,“不要再造成二次伤害了。”
霍染因与纪询对视。
他眼底掠过一丝疑虑,抬起的脚步也缓了几秒……纪询迫切的态度让他怀疑纪询藏了些东西。
警察组成的人墙背后,传来脚步声,有女人站了出来,纪询回头一看,是安心荷。
“别——”他立刻扬声阻止,可他的阻止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安心荷木然着脸,开口说话。
霍染因注意到,这瞬间纪询的表情非常奇怪,他神色回避,脸颊偏转,像是不忍听也不想听;可他的目光又带着了然的洞悉,他脸上也并没有太多不忍听的悲悯悲哀——这是个,他自己不太想面对但知道最后必然会出现的事情。
纪询的嘴唇动了一下。霍染因没有听见声音,他努力辨别纪询的神色,对方又恢复了那副困倦的,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急迫想回家的模样。
而后,霍染因的耳朵才捕捉到安心荷的声音。
“我们这里的所有女人,都是被拐卖来的。一些听话的,就结婚过日子;不听话的,就成为他们的公共财产……”
现场短暂的骚乱了,又飞快安静下来,胶黏在一起的空气让每个人都感觉窒息。
“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听话的。女婴确实不是他们杀的,是我杀的。我是护士,接生下女婴的时候,就把她们都杀了。”
她说得这样平静,这样简单:
“别走我们的老路。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吧。”
一声突兀的哽咽响起来,打破了冰封似的空气。
文漾漾终于忍不住哭了,她抹着眼泪说:“没事的,你是被迫的,有特殊情况,找个好律师,跟法官好好说,法官会从轻判决的,大家都会谅解你的。”
找好律师,将案子公布,剥开伤疤,陈述痛苦,任由每一个人拿放大镜将她的痛苦研究……纪询已经收回看向安心荷和其余人的视线,他望着前方,这里灯火通明,可前方的山还黑着,不知什么时候能被照亮。
“……是吗?”
安心荷笑了笑。她高大,健壮,她站立在这里,阴影从她面上淌过。
“但我还杀了其他人。”
“我杀了唐景龙。”
第三十一章解谜。
“……他的脑袋被我埋在悬崖附近。”安心荷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拘束,明亮的光照在她脸上,她脸上的阴影不见了,但生活留下的皱纹,操劳之后的风霜,一道道都清晰可见,“具体位置是蕾蕾的墓碑所在地再上走往前大约二十分钟,那里有一颗很显眼的歪脖子树,除了树根之外,整个树身都探出悬崖。”
“19号,我在老乡饭店附近烂尾楼的停车场里用针管给唐景龙注射药物,将唐景龙弄晕,随后把唐景龙装在后备箱中带回村里。”
“你一个女人怎么有力量将唐景龙捆好放入后备箱?”
质问的是预审人员。
“其他人帮了我。”安心荷说,“有好几个女人和我一起出了饭店。”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我从后备箱里把唐景龙拖出来,把他捆在推车上,将他运上山。我带他到了歪脖子树处,撕开他嘴巴的胶带,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我女儿,他先是否认,后来又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杀人,他向我认错,跪下来求我不要杀他,说能给我很多钱……”
供出这些话时,安心荷已经置身宁市警局。不止是她,其余妇女包括村中众多男性,也一同被带往警局中分开询问,以防彼此串供。
忙忙碌碌,居然才到半夜两点。
天还是黑的,如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罩子,将山村罩在里边。
宁市的询问要人负责,奚家村这里也需要人负责,霍染因没有随同事一起回到宁市,而是留在奚家村主持工作。
夜里山路不好走,搜查陷阱的事情就留到天亮再做;但安心荷已经将她弃尸的地址说得分明,因此那一块地方先安排了谭鸣九带人过去看看;至于文漾漾,她则带着另一部分人,在村子里每家每户,挨个搜查。
短短时间,文漾漾陆陆续续在各家房子的地下室里发现年代久远,已经锈蚀的镣铐、绳索、鞭子一类简陋刑具。它们大都被随意堆放在杂物堆里,有些还能看到陈旧的血迹。
她在证物清点完毕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提着个血液检测灯冲进奚正平家里,目标明确的照上床头,毫不意外,满是血迹,大片大片溅落的血迹。
有人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残酷殴打受害者,使血液几乎溅满了这块床头板的每一处。
这不是孤例,一如每家每户都有地下室与刑具,他们家里的遗留血迹也大同小异,整个村子只有一户例外——程正。
他的房子是唯一没发现这些令人作呕的痕迹的地方。
纪询在此流连。哪怕警察已经确定过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先后离开,他还是兀自停留,观察审视。
“你在找什么?”霍染因等在旁边,看了眼表,“你刚才跟着我,我还以为你是不愿坐警车,想让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