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六月初的天,酷热难当。
人们早已穿上了透气凉薄的衣衫,平日里出门的时辰,也改在了早晨和傍晚。晌午时分烈日当头,那是断不肯出门去的。
宫里有不少的冰,清雾的落霞轩和宁馨阁就没断过。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抬冰过去,有小宫女在上面扇着风,给屋里添上许多凉意。
不知因了甚么缘故,昭远宫和昭宁宫的冰块也没比清雾这儿多,明明是差不多的量,那两处的宫殿却比她的屋子里要凉一些。
因着这个缘故,霍云霭常说让清雾将事情带到昭远宫去处理。
可即便如此,清雾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地盘上,不肯挪动。
原因无他。
衣裳穿得太少了,某人愈发不规矩起来……
清雾看到霍云霭那沉沉的目光,不知怎地,就能想到饿得眼睛发绿的狼。
这段时日,霍云霭每天都会问于公公好几遍,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虽然他的神色十分淡然,语气相当震惊,但清雾就是知道,这家伙在掰着手指数着距离成亲还有多少时候。
于是更加心中警惕,轻易不敢和他独处一室。
好在临近婚期的时候,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夺去了霍云霭许多注意力,这才让清雾忐忑的心好过了一些。
大婚之时,卞王也会来京恭贺。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霍云霭的表情甚是愉悦,有种了然于胸的淡然。
但他之后便更加忙碌了起来。常常密诏穆海和孟梁到身边,在屋里谈论许久。
清雾有点隐隐猜到,或许卞王这次入京,会有甚么大事发生。但,具体事情如何,便不是她能知晓的了。
大婚之事自有礼部的人去忙碌,清雾依照平日里一般,只需管着六局之事便可。
最后一次试过礼服,脱下那绣着火凤极其合身的正红礼服,在距离大婚还有十天的这一天,清雾回到了柳府之中待嫁。
柳府众人正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原因无他。清雾身为侯府嫡女,出嫁的时候是断然不能从柳府出去的。大家便得在文府和柳府里来回奔跑着,置备着各色物品。
文清岳知晓圣旨的时候,恰在京中。之后便未曾再离开京城,一直逗留在此,便是为了这事。
侯府在京城置了个五进的院子,修葺翻新,再种植好草木,又挑选了一些仆从进府伺候。待到清雾的婚期离近,镇远侯府在京城的宅子已经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完全妥当了。
文府里头现在就两个主子。之所以买了这样大的地方,是想着没事的时候可以请了柳家人一起过来住。
在文老爷子看来,柳家对自家孙女儿那么好,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时不时地去到一处住着,闲时聊聊天喝喝茶的,再没比这惬意的了。
老爷子也是寂寞怕了。于是整天催着文清岳来请人去到府里。
清雾初九归家后,在柳府里稍作收拾,文清岳便来了柳府,请大家一起去文府住段时间。
何氏初时是不肯的。
虽然清雾在柳家长大,但她不觉得镇远侯府亏欠过柳家甚么。清雾很乖巧,这些年有清雾在身边陪伴,对柳家众人来说,都是只有喜悦的。
如今文府这样请柳家一家都过去,何氏觉得太过劳烦侯府了,说什么也不同意。
文清岳温笑道:“并非是为了旁的,而是雾儿婚事的诸多细节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只能劳烦您过去了。”
他这话说得倒是实话。
虽然文家族中许多长辈从西南来京贺喜,但她们和清雾并不熟悉,且对京中的习俗并不知晓,若是贸贸然行事,怕是不够妥当。
何氏这就有些迟疑。
文清岳看她神色有所松动,就再接再厉道:“若我们在两处地方,少不得礼部的人还要两边跑。倒不如住在一处,也能省去不少事。”
何氏听了这话,终是点了头。
文家早已将院子收拾好、诸事安排妥当了,柳府的人只管带上换洗的衣裳便可过去住。可就算这样,因着带了给清雾置备的大婚所用各色物品,还是满满当当的十几辆车子驶了过去。
路上遇到一名少年,眉眼隐约眼熟,看上去像是大房的柳岸杨。
但那少年只抬了一下头,还没等人认个真切,就低着头跑远了。
柳家的老夫人自打三房出事后,就病倒了。一直在由大房的人照看着。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歪在榻上合目休息。偶尔醒了,便不住地骂骂咧咧。那些个不堪的字句,全是往柳方毅和其妻子儿女身上招呼的。
柳方毅一家早已断了和她接触的念头。
她的养育之恩,兰姐儿的一命还不够赔的?!
若非老夫人当初刻意拖延治疗、故意给二房的人脸色看,兰姐儿早就好了,柳岸梦哪有机会去使那黑心手段!
更何况,如果不是仗着有老夫人撑腰,柳岸梦哪敢去做这害人之事!
心冷了,便再没了计较的念头,权当那位老太太不存在便罢了。
后来听了老妇人那一日脏过一日的话语,连一向好脾气的大夫人孟氏和其子柳岸杨,也恼了她。明着暗着就和她说,若真那么不喜欢二房人,就告去啊!
人家现在可风光着呢。
照看大了皇后娘娘,往后的路,光明顺遂无比。
老夫人不想就也罢了。一想到那小丫头往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那家人也跟着风光无限,就愈发地气急攻心。平日里骂得更狠了。
这一晚,老夫人不过贪着夜间风稍微凉些,一夜不准人去关窗户,这般吹了三四个时辰,待到天亮的是,已经脸歪口斜,半边儿身子动弹不得。竟是得了那中风之症。
柳岸杨回去的时候,听着房里老夫人含糊的骂声,反倒笑了。大声地将路上看到的风光情形慢慢讲与母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