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话,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可能因为童萱萱漂亮就和她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何况我刚从沈晨雨那里回来,真的不想牵扯太多的感情了。难得智行公司薛总的器重,说肝脑涂地夸张了点儿,可是最起码也要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寻宝任务!
这样的气氛很尴尬,我匆匆扒拉了两口饭,站起来一抹嘴:“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和家人的全家福,是当初从家里的相册中拿出来的,夹在了自己的钱包里。亲情?爱情?我已经都不记得了,唯独友情还在,但对于它我还是很模糊的。我不禁又想起了最开始的那个梦,一个人在沙漠中跋涉,艰难困苦,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帮我,醒过来才发觉只是一个梦。但是它确实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这种失忆的痛苦和梦境里居然一模一样——原来我从来没有醒过,一直都在那个梦里……我盯着照片,真的希望自己能尽快醒过来……
这时,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进。”我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身。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虽然我记忆还没有恢复,可是对于这帮朋友已经是熟稔了,所以也没必要假惺惺地装客气。
没想到,门打开后进来的竟然是童萱萱。她端着一个餐盘,里面是切好的一些水果,还很细心地插上了几根牙签。
一见到她,我急忙坐了起来。
童萱萱见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微笑着说:“不用这么见外吧,你随意呀,就像原来那样。”我木讷地问了一句:“原来我是怎么样的?”她嗤嗤一笑:“原来?原来你对我是爱答不理的……”她将果盘放到电脑桌上,补充道,“当然,现在也是。”最后的话里明显带有哀怨的语气。
我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童萱萱笑了一下,理了理耳边的垂发,轻声细语地说:“我开玩笑的,先吃点儿水果吧。”她伸出纤纤玉指,帮我叉了一块火龙果,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来,拿在手里却迟迟不肯吃。“你怎么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童萱萱呆了一会儿,低下了头:“很有智慧,很仗义,而且有勇有谋。”我见童萱萱的语气稍有不对,赶紧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还有智慧,你不是逗我开心的吧?”“当然了!”童萱萱肯定地说,“人们都叫你小诸葛!”“不是吧,大姐?我记得小诸葛是白崇禧来着!”童萱萱突然问道:“那你还记得什么?”“啊……呃……都不记得了……”说完这句话,童萱萱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透过她乌黑的眸子,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只觉得自己的嘴很干,心跳加速,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边的血管跳动。不知不觉,我们两人竟然都慢慢地将头凑近了。童萱萱的头轻轻地侧向一边,慢慢闭上了双眼。越来越近,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闻到她红唇的芬芳……
正巧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一阵喧闹。“咔”的一声,房门打开了!吓得我们两人赶紧端坐好。“佳……”金锁站在门边,刚说了一个字,看到了我们俩险些接吻的场景,他也傻眼了,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我赶紧拿起那个火龙果吞进嘴里,嚼了两下问:“什么事?”“啊?哦……那个……回来了……不是,是三光和笑回来了……”金锁语无伦次地说道。一听三光和韩笑回来了,我赶紧走出房间。
金锁在一边小声奚落我:“佳亮,嘿嘿,我都看到了……”“看到什么了?”“没有没有,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也当看不到!”金锁讪讪地笑。我见童萱萱也从房间出来了,也没有和金锁纠缠这个话题。大家来到了客厅,见到了阔别多日的三光和韩笑。两个人正和洪诗诗聊得起劲。一见面我就问他们事情可有进展。三光说:“这次我们俩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网,查到了在云南的腾冲有这张图的下落。”韩笑接着说道:“据说这张图在一位当年入缅作战的远征军老兵手里,此人今年都92岁了。至于他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张图,谁也不清楚。”童萱萱想了一下问:“你们确定老爷子手里的是第八张羊皮残卷?”韩笑点了点头。
三光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是腾冲县的一位县领导亲口说的,我们也见过那张图的照片,很明显,和咱们手里的羊皮残卷是一样的,只不过图像不是很清晰,没办法看清地图。”我站起身,对金锁说:“给崔和大力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咱们立即动身前往腾冲!”“这么急?我也去!”童萱萱忽然说道。我一愣,看了看大家,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没想到大家都看着我,言外之意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少顷,我说了一句:“你就别去了,很危险,诗诗,你也留下来。我们几个男人去就行了。”没想到我的话刚说完,金锁一挥手说:“哎,不行!”他走到洪诗诗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我们小别胜新婚,你上来就想拆散我们?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带上我媳妇!”三光见我俩意见不统一,便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这样那就让两位美女跟着吧,反正上次‘国宝奇案’她们也帮上了忙。”金锁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三光够意思,为了答谢你帮我说情,我和诗诗去买车票。”见他们情意绵绵地出门,我在身后喊了一句:“别忘了叫崔他们先回来!”三光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隔空扔给了我。我捧起双手接住,叼在嘴里点着了。童萱萱说:“你们还没吃东西呢吧?我先去给你们做点儿吃的。”“好,谢谢!”看着童萱萱进了厨房,韩笑坐过来问我,“四哥,你干吗不让童萱萱跟着呢?”“我是怕她有危险!”“少来,你刚才那话分明是针对她的。同样有危险,你怎么不对洪诗诗说这话?”“他有金锁照顾呢!”“佳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是怕一不小心对她……”三光一语中的,道破了我的心思。
我仰在沙发上,吸了一大口烟叹道:“好吧,不瞒你们说,如果不是刚才金锁突然进屋叫我,我差点儿把持不住……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过去真的对沈晨雨那么痴情。”韩笑拍着我的腿:“四哥,大家转眼都奔三的人了,你看大家,光哥和崔都结婚了,我和金锁也快了,唯独你落单,是时候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沈晨雨再好,也是一个过去式了。难不成你要这么过一辈子?我们可没闲钱去给你立个贞节牌坊。”我说道:“我失忆后,还是第一次对异性有这样的感觉。可我是真怕呀,我怕有一天我恢复了记忆,心中觉得对不起沈晨雨。那样我不是更受煎熬吗?”三光看着我说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总而言之,我是觉得童萱萱不错。”我看向韩笑,他也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失忆的是我,他们怎么会体会到我的心情呢!
第二天,我们乘飞机从山海关机场起飞,于首都机场转机,而后到达了昆明。后又乘高客抵达保山市。最后乘县级公共汽车到达了腾冲县。连日的长途奔波让我们叫苦不迭。金锁嚷嚷着:“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遭了这么大罪!”我问道:“刚才在路上你们说老爷子住在哪里?”韩笑说:“县城西南一公里左右有一条叫叠水河的河流,老爷子就住在那附近一个叫小团坡的地方。”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一早赶过去吧。”“也好,先找个地方投宿吧。”大力看上去也很累了。
我们就近找了一家旅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紫棠色的肤色显得很健康,穿着不知是哪个少数民族的服饰。旅店的店面不大,客房也只有八间,但也够我们使用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板娘给我们上齐了饭菜,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她的腔调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我们听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是,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大力说道。
老板娘恍然大悟:“哦,那你们一定是来做玉石生意的喽?”“玉石生意?”我们怔住了,难道腾冲这个偏僻的小县城还出这等宝贝?
金锁见我们错愕的模样,凑过来小声地说:“腾冲是中国的有名的翡翠集散地,我以前鉴定过好多上品玉器,都是这里产的。”我明白了,腾冲紧邻缅甸,再加上自身条件的优越,所以这里成为了翡翠贸易的一大窗口。处于职业的本能,金锁饶有兴趣地问老板娘:“老板娘,咱们这里有名的翡翠交易市场都在哪里啊?”“哦,不远,出了门往左边去,第一个路口往右拐,走个二百来米就看到了。”
崔力升用筷子敲了敲金锁的碗:“喂喂喂,职业病了是吧?”洪诗诗也埋怨他:“就是,先办正事!”“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晚上,我和金锁睡在一个房间,金锁一边换睡衣一边像个怨妇似的絮絮叨叨:“都怨你,好端端的不和童萱萱睡一个房间,非得坚持和我睡。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诗诗住一间房,全让你给搅黄了!”“她们两个女孩子睡一间房不是更方便吗?”我对着镜子刮胡子,甩了一下剃须刀上的泡沫说道。“不是吧,佳亮?你说真的假的?”我也没看他,只是将剃须刀贴在脸颊上,轻轻一拉,说:“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喂,当初咱们这群人里可就数你最色了!”金锁显得愤愤不平。“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我现在怎么没这感觉?”“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可你别忘了,我跟洪诗诗都订婚了,马上就要结婚了,住一间房也没什么吧?”“当然,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现在就去找她们吧。”“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我睡觉了!”金锁“咚”的一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夜渐渐深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心事:失忆了我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如何面对关爱我的家人?此次腾冲之行能否顺利?我又该怎么去对待童萱萱呢?辗转难眠,打算坐起来吸一支烟。我从床头柜上拿过烟盒,黑暗中摩挲着,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我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多。忽然想起来,旅店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干脆披上衣服去超市买烟。
到了超市,随便买了一盒烟,刚准备付钱,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店员说道:“一起算吧。”我扭头一看,是童萱萱,她拿着一些生活用品。此刻正微笑着看着我。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拿过烟来挠挠头说:“谢了。”“干吗这么客气?”走出超市,我俩半天没说话,但刚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异口同声:“这么晚你还出来?”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又都笑了。随后我先说:“我睡不着……”“我也是。”童萱萱一笑,见我叼着烟不说话,她又问:“是不是有心事?”“嗯,你呢?”“一样,你有什么心事?”“很多啦,比如担心这次来腾冲不会那么顺利,担心我没办法面对今后的生活,太多了。
你又有什么心事?”我唯独隐瞒了我如何面对她的这件事情。没想到童萱萱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怕你恢复记忆……”我一怔,完全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童萱萱的眸子闪动,低下头幽怨地说:“一旦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你还是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在你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沈晨雨,我不想你像从前那样对我……真的,佳亮,我很怕……”我叹了一口气,童萱萱看上去对我是十分认真的,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晨雨对我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天上月明星稀,童萱萱忽然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轻声地说:“晚安!”说罢就离去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倩影,整个人都怔住了,摸着滚烫的脸,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心脏狂跳不止,心道:这女孩胆也太大了吧,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天气渐渐转凉了,腾冲地处西南要塞,气候潮湿。一大清早就起了浓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街上的机动车都打亮了灯光,提醒行人,连自行车、三轮车也都是隔着老远按着车铃。
一出宾馆,大家对这样的阴霾天气都皱起了眉头。金锁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这才十月就起雾。”“夏天起雾也不稀奇,更何况现在是秋天呢?”崔力升说着,然后问韩笑,“我们现在就去老爷子那里吧?”韩笑摇了摇头:“他那里地处深山,很偏僻,根本就不通汽车,只有摩托车能上去。这样的天气,只怕没有师傅敢骑摩托车送咱们过去。”“难道要再等一天?”金锁有点儿着急了,腾冲县发展有限,他这种习惯在天津这样的大城市生活的人肯定是不适应的。洪诗诗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说话注意。
三光看大家都急于想见到老爷子,于是说道:“这样吧,我们让摩托车师傅带咱们到山脚下,然后咱们登山上去。虽然这样时间要多费两三个钟头,可是安全得多。”我赞同三光的看法:“就这么办吧。”其余人也都无异议。
经过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来到了叠水河畔。摩的师傅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那就是叠水河,这座山就是来凤山。”大力远眺过去,指着远处的一处墓园:“那是哪里?”“哦,国殇墓园,是纪念当初中国远征军的。”我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先去那里祭拜一下为国捐躯的远征军亡灵。付过了车钱,我们缓步来到了墓园正门。正门不大,却显得庄严肃穆。门口不像其他地方被兜售各种纪念品的小贩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对面有几家花店之外,再无其他。我们到花店买了几束白菊黄菊,然后拾阶而上。
我虽然失忆,却记得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这悲壮的一页:
抗战开始后,日本为了尽快削弱中国国力,图谋以武力强迫中断“第三国”的援华活动。1939年冬,日军占我南宁,断我通越南海防的国际交通线。1940年春,日本对滇越铁路狂轰滥炸;6月迫使法国接受停止中越运货的要求。尽管如此,日寇并不罢休,9月,日本侵入越南,并与泰国签订友好条约,滇越线全面中断。滇缅公路成了唯一的一条援华通道。
为了保住中国这条唯一的国际交通命脉,1942年2月中旬,中国远征军第6军的49、93师先后进入缅甸景东地区准备对日作战。从1942年3月中国远征军开始与日军作战,至8月初中英联军撤离缅甸,历时半年,转战1500余公里,浴血奋战,屡挫敌锋,使日军遭到太平洋战争以来少有的沉重打击,多次给英缅军有力的支援,取得了同古保卫战、斯瓦阻击战、仁安羌解围战、东枝收复战等胜利。
这是中国与盟国直接进行军事合作的典范,也是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军队首次出国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从中国军队入缅算起,中缅印大战历时3年零3月,中国投入兵力总计40万人,伤亡接近20万人。
一代热血青年以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捍卫了祖国的荣誉与尊严,为中国军队博得了世界的赞誉!
我们缓步走在墓园,园内苍柏青翠,芳草萋萋,气氛安静而静谧。偶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走过,大家相互点头微笑示意,我还瞥见有的人眼角还带着泪花。大家的脚步很轻,似乎都怕惊动了墓园内长眠的英灵。
墓园主要干道的正面石墙上镌刻着蒋介石的亲笔题字“碧血千秋”,四字苍劲有力,似乎是对长眠在这里的将士最高的褒奖。
这时,有一位老人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老式的洗得发白的绿布军装,戴着一顶军帽,目光稍显混沌,鬓角露出了雪白的头发,深浅不一的老年斑分布在他的脸颊上,眉毛很长。他来到我们身边,看看我们肃穆的神情,又望了望墙上的字,良久,他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孩子,你们要导游吗?”完了,他又怕我们推却似的加了一句,“我不要钱……”我们不好拂了这位老人家的好意,同意了。老人用他地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话给我们讲解着当年那场残酷的战争,带我们穿过祭奠堂,来到了后面的一处山坡。我们第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这里是墓园,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座密密麻麻的墓碑,碑身很小,只能勉强容下几个字,上面刻有逝者的军衔和名字,却很整齐,就像一支军队。是的,这就是一支军队。
当年他们用热血和生命来保卫国家,而今,他们用光耀史册的精神激励着国人。
我们想给他们敬军礼,可惜我们不是军人,只能默默地三鞠躬来告祭这些英灵。我的眼角湿润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六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杜聿明将军、孙立人将军、戴安澜将军……以及这数十万的将士,没有一个是孬种。为了祖国,为了中华民族,面对凶残的日本鬼子,没有一个人临阵退缩,宁可选择以血来浇筑守护祖国的长城!我想起了文大爷,那个同样将民族大义扛上肩膀的老人家!
出人意料的是,老人站在我们旁边。他先是拄杖而立,然后突然颤颤巍巍地屈下身子,先是右腿跪在了地上,然后撇开拐棍,左腿也跪了下去。“咚”的一声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接着竟然号啕大哭起来:“团长……我的好团长呀!我的好兄弟,我来看你们啦!”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老人也是当年中国抗日远征军的一员。我赶紧拭去眼角的泪水,搀扶起了老人。待情绪平复后,老人缓缓说道:“好,好,好,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能记得这些人,我想我和我这些死去的战友都应该觉得值了!”
童萱萱哽咽着说:“大爷,您和这些英雄们当初为了保卫祖国,把命都豁出去了,你们应该永远地被铭记!”金锁给老人递过去了一张纸巾,老人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唉,都值了,你们还能来看看他们,他们值了!”我问道:“大爷,您跟他们一样,都是英雄!”老人又用纸巾擦了一下鼻涕,说出了当年的战事:“当初我们接到的任务是誓死守住滇缅公路,而且要和英国军配合。那时我是国军第200师辖下的361团的上尉连长,我们的师长是……”“戴安澜将军。”我说了一句。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我:“对,说得没错。想当初昆仑关一役,我们击败了日本号称‘钢军’的第5师团,士气如虹,鬼子一听到我们的名号,个个都闻风丧胆。我们接到命令后,也都信心满满,一定要给小鬼子好看!”“想不到第一次入缅作战,上级指挥失误,我们开始了战略后退。当时,英军要求我们就近转入印度,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我们缴枪入境。”老人说到这里,气愤地用拐棍戳着地面说,“我们是军人哪,缴枪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呀!戴师长没有和孙立人将军达成一致意见,孙将军所部进入了印度,而我们就途经野人山撤退回国。”洪诗诗问:“后来呢?”老人感慨地说:“野人山,野人山,就是只有野人才能进入的山区。那里的蚂蝗和蚊子非常厉害,蚊子有铜钱这么大。”说着,老人还不忘伸出手指比画一下,“蚂蝗比咱们常见的蚂蝗个头小,但是也很厉害。
我们这些人晚上睡觉,早晨准备行军的时候,想叫醒还在睡觉的人,谁知道一推,这人就倒下去了——他们不是被蚂蝗吸干了血,就是被毒蚊子叮了,流出的血都是黑的。大家谁都不敢睡死了,每天都能看到路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我的连只有两个人活着走出了野人山,我和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几万人,几万人哪,都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戴师长也牺牲了!”说到这里,老人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哆哆嗦嗦地从右边的胸袋里摸出了一枚勋章,上面是青天白日的标志,下面还镌刻着“中国远征军”。老人抽了一下鼻子说,“这枚勋章是回国后颁给我们的,可是有什么用呀!我是踏着兄弟们的鲜血和尸体拿到它的!我对不起我的兄弟们呀,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呀!”老人顿足捶胸,哭声震天。
我将老人握着勋章的拳头攥紧,说:“大爷,您是好样的,您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了!”老人老泪纵横:“快七十年了,我的好多战友都没有回来呢,他们永远留在了野人山,咱们说落叶归根,可是我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了!最后反攻的时候,大家都杀红了眼,嘴里喊着‘keika’往前冲,一波倒下去,一波又冲上去,和小鬼子拼刺刀,谁都没有怕!我们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回家,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到中国!”
第五章藏宝图不翼而飞
老人向我们讲起了当年远征军老兵撤入野人山那场艰苦的战役。浴血奋战,杀身报国,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我们被老人的精神所感动,老人也相信我们的一片赤诚,于是主动交出了最后的羊皮残卷。至此,八张羊皮残卷全部到了我们手里。既然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出发了。在火车上,我却被一个喇嘛暗算了,藏宝图不翼而飞!
我的心头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沉重至极。“keika”是方言,意思是回家。我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幅画面。数万将士冒着枪林弹雨向敌人的阵地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不讲章法,不讲战术。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士们跳进战壕抡起大刀与敌人展开白刃战的时候,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彼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回家,回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