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母后不会不问是非就定你的罪!”东方濯急忙道。
苏漓沉默半晌,低声道:“我被禁足就是最好的证明。往日有事,可以进宫恳求,如今连大门都出不去了,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东方濯身子微震,上前急切道:“漓儿若有心向母后解释,本王愿意去跟母后求情,带你进宫!”
苏漓扬起惊讶的眸子看向他,虽然在意料之中,她内心却没有多少喜悦。
“你等着我的好消息!”东方濯毅然转身,大步直接朝园外走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苏漓的眼光,没有一丝波动。
第二天.东方濯果然说服了皇后,奉口谕前来接苏漓进宫。
马车一路进了长春宫,苏漓始终未发一言。东方濯当她是心中不安,连声安抚。苏漓低垂着双眸,暗自想着心事。
皇后端坐软椅之中,姿态优雅端庄,正慢条斯理地饮茶,冷淡目光不时地瞄向地上静静跪着的苏漓。
“明曦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没应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东方濯站在一旁,心里暗暗焦急,刚要说话,就见皇后面色立时一沉,狠狠瞪他一眼,将他刚要说出口的话,生生截断。
一时间,气氛凝滞,静寂无声,只偶尔发出几声瓷器相碰的轻响。
苏漓深知皇后为人心胸狭窄,绝对不会轻易叫她起身,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一盏茶慢慢饮完,皇后放了茶盏,方才缓声道:“下头跪着的是谁啊?”
“回娘娘,是明曦。”苏漓淡然回道,情绪依旧无波无澜。
静了一忽儿,皇后微微睁开凤眼,冷冷道:“哦,明曦啊,怎么样?这些日子在府中静思己过,可是想清楚了?”
东方濯听出皇后话语中警告的意味,眉头紧皱,眼光疼惜地看着地上静跪的苏漓,他心知母后对东方泽深恶痛绝,连带苏漓也已经看不顺眼,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只得又强自忍住。
苏漓心中冷冷一笑,“回禀娘娘,明曦斗胆,请求皇后娘娘开恩。”
“你来见本宫,有何话说?”皇后的声音很冷。
“云妃之死,明曦冤枉。”她抬起头,一双明澈眼眸,不闪不避,直迎上皇后深沉难测的威仪,见她恭敬有礼,皇后盯着她的沉沉目光,微微一动。
苏漓继续道:“云妃娘死前,明曦的确去见过她,还送了些糕点给她吃。当时云妃娘娘虽然识人不清,但精神尚好。明曦走时娘娘还跟明曦别。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曦并不清楚。明曦一直觉得,不管因为何种目的,无辜害人性命者都是罪大恶极,这个罪名,明曦担不起,还请娘娘为我查明真相,还明曦一个清白。”说完,她深深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叩首。
眼见苏漓已经跪了很久,东方濯终于忍不住一撩衣摆,跪倒苏漓身旁,沉声道:“母后,儿臣认为,这件事一定是背后有人搞鬼,故意陷害明曦!明曦郡主心地善良,黎苏在梦里向她求助破案,她能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为她翻案,这样高洁的品性,儿臣绝对不相信她会去杀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东方濯提到黎苏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在轻轻发颤,苏漓的心,也泛起一阵涟漪。当日王安当众指证她是黎苏,最终事败,以皇后多疑的性情,未必会就此打消心中疑虑。而东方濯此举,仿佛是再次向皇后说明,她是苏漓,而不是黎苏。分明已经笃定她的身份,却自此不再纠缠,而是一味隐忍,为什么?
皇后面无表情,俯视着苏漓的一双狭长凤目之中,忽然滑过洋洋得意,似乎十分满意看到苏漓的谦恭,片刻,她慢悠悠道:“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会彻查清楚。只要当真不是你做的,以本宫之力,还你清白也并非什么难事。”
“娘娘英明!”
苏漓低垂的眼光轻轻一闪,心头微冷,如今东方泽人在大狱,尚未最后定罪,皇后已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毫不掩饰心中得色,她就如此笃定,东方泽再无翻身之时?
“本宫虽然有心帮你,可你近日的所作所为,着实令本宫失望!镇宁王恶意陷害本宫不成,又派出杀手行刺本宫,这都是你亲眼看到的事实!如此大逆不道,弑母犯上的忤逆子,难道你还要继续与他同流合污不成?!”皇后忽然一拍案几,声色俱厉,凤眸扫向她,阴沉冷戾。
一时之间,长春宫里充斥着皇后轻微地喘息声,四下里没有半点声音。
东方濯侧目看了眼苏漓,见她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仍是沉默不语,内心仿佛在激烈的交战,他心口微微刺痛,拧眉向皇后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眼光一闪,渐渐平息了心头之火,缓步走到苏漓身前,放慢了语气,“明曦,本宫从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本宫一直想要你做本宫的儿媳妇,与濯儿为我大晟皇室开枝散叶,他日濯儿登上大位,你便能够母仪天下,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她俯低身,双手一左一右,将两人同时牵了起来,“本宫老了,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踏踏实实的过安稳日子,尽享天伦之乐而已。”说到此,皇后将两人的手掌紧紧交握在一起,沉声又道:“明曦,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又识大体,路该怎么走,相信不用本宫教你了吧?”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她若是固执己见不与东方泽划清界限,就只有死路一条!但,转投向东方濯的怀抱,未来便可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限荣光!
见她低头不语,东方濯不由心头一窒,不论她是黎苏或是苏漓,都是外柔内刚,一再威逼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他当即沉声接道:“母后,婚姻大事不可当做交换条件,儿臣想要的,是一个对我真心真意,白头偕老的妻子,而不是依靠强权威势下争来的王妃!”说着,东方濯覆在苏漓手背上的手,缓缓撤出,他撤得很慢,却带着毅然坚定的决心。
分明感觉到他恋恋难舍的情愫。
苏漓心头重重一震,他的话,仿佛在向她表明心迹,如她不愿,他绝不勉强。她随即也轻轻收回了手,肌肤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灼人的热度。
皇后眸光一沉,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明曦,静安王待你一片赤诚,你当真就如此铁石心肠?”
苏漓身子微微一僵,一念错,步步错。举目皆伤,如何能相守相知?不,若他真曾有过真心,也早已在休书写下的那一刻,全然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了!
想到暗牢中默默等待的东方泽,苏漓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耐,按下心头对皇后的嫌恶,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轻声道:“娘娘对明曦厚爱有加,明曦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明曦一时无法决断,容娘娘给明曦一点时间考虑。”
皇后脸色一沉,似乎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东方濯断然叫道:“母后!”他话语中央求的意味已经明显。
皇后脸色微变,皱眉道:“好吧,明曦好好考虑一下,再来答复本宫。”正说着,她眼前忽然微微发暗,不自觉地抬手抚上额头,轻轻揉了几下。
东方濯脸色立时一变,连忙扶住了她,“母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后轻轻呻吟一声,还未说话,只听苏漓开口轻问道:“娘娘可是旧疾复发了?”两人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坐了。
皇后静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奇怪,那枸杞银花茶本宫每日都在饮用啊。”
东方濯沉声道:“会不会是那茶又被人动了手脚?”
“娘娘方才饮茶,我辨别了味道,没有异样。”苏漓摇头道:“那茶喝了这么久,娘娘不适的症状也逐渐减轻,长期饮用,体内可能已经适应了药性,配方却没有变,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药性减了?那该如何?”东方濯紧张道。
“没什么大碍,只要针对现在病症的情况,再重新配个方子就是了。”苏漓略一沉吟,唤人取来笔墨,飞快地又重新开了张新的茶方。
皇后眼光一闪,取来方子看了看,展颜笑道:“明曦如此聪慧,本宫真是欣慰。不过,这张方子似乎要比枸杞银花茶多了几味配料啊。”
苏漓淡淡回道:“是的娘娘,病症不同,所用之物自然也就不同。其中这味云舌要用温火煮沸两刻钟,所出汤汁再来冲泡其他几种,这样效果会更佳,娘娘若不放心,可唤太医来问。”
“有何不放心的。”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东方濯一眼。她当然相信,苏漓即使对她当真不满,也绝不会当着东方濯的面来算计她。仔细打量了苏漓几眼,复又笑道:“那今儿的茶就由明曦亲自为本宫来泡制吧。你正好也教教她们,省得她们笨手笨脚的,弄得不好再影响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