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过血玉,不知是太过气恼还是太过伤心,竟然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东方泽目光轻闪,微笑劝道:“二皇兄不必动气!明曦郡主也不过实话实说。”
“你知道什么?!”东方濯愤而转身,拂袖怒斥。
东方泽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泽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只恰巧看到二皇兄将凤血灵玉塞到郡主手里。”
虽是事实,但东方濯仍止不住变了脸色,当下握紧双拳,愤怒之气,一触即爆。
皇后眼光一变,飞快攒住了东方濯的手,用眼神警示他,皇帝在此,不可冲动行事。
东方濯眼光微转,坐于上位不发一言的皇帝正拿眼瞧他,那目光说不出的深沉,东方濯登时心头一凛,浑身怒气,转眼间散了个干净。
皇后这才放开他,缓缓踱了两步,到苏漓跟前,目光如剑,紧紧逼视着她,口中却笑着道:“你的意思是,你对静安王无意?”
苏漓垂眼,还未答话,皇后紧接着又道:“可本宫记得,当初选妃名单上并无你之名,是静安王不顾一切带你进宫!你敢说,在那之前,你从未表示过,对他有一分一毫的情意?!莫非,你是存心利用他不成?!”
声音听似温和,语气却厉。
苏漓心里一惊,忙低头叩拜道:“明曦惶恐,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微微冷笑道:“哼!当日选妃,濯儿甘冒抗旨之罪带你进宫,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你驾前献舞,艳惊四座,可以看出你早有准备,与濯儿心意相通,意在这静安王妃之位……可是……”
她眸光微厉,唇角有嘲讽之意,“皇上怜惜你才德出众,许你在两位王爷之中择一为夫,你却犹豫不决……苏漓!”皇后突然弯腰,叫她的名字,眼中厉色直迫眉睫,问道:“你若对他无意,那便是利用他,以达到你进宫的目的!本宫真的很想知道,你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屋内之人俱是神色一变,齐齐将她望住了。
苏漓心底一震,不得不说,皇后真的很厉害,每一句,都切中要害,仿佛早已将她看穿。
东方濯目光复杂,紧紧地盯着她,双手在袖中暗暗攒紧,似是在等一个答案。
苏漓微微抬头,发现皇帝的双眼深深眯起,眼光晦疑莫测,犀利无比,盯得苏漓脊背冒出冷汗来。
皇后那一席话,已经引起了帝王的猜忌。想不到选夫宴尚未开场,却已是诸多凶险。此刻不论苏漓认与不认,都已经难以解释!
苏漓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时,东方泽突然在她身旁跪下道:“请父皇母后治儿臣之罪!”
苏漓诧异地转头望他,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一个眼神,那眼神竟然说不出的情深意浓,温柔缱绻,苏漓微微一愣,止不住地面颊一红。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其他几人的眼睛。皇后脸色一变,不等她开口,皇帝眉心微动,沉声问道:“你何罪之有?”
东方泽连忙低下头去,俊面含愧,恭声回道:“父皇明察秋毫,儿臣不敢有所欺瞒!儿臣……与苏小姐早在选妃之前就已两情相悦,奈何她不在妃选名单之列,儿臣又没胆子敢抗旨带她进宫,所以……”
“所以她就利用你皇兄带她进宫献舞,好让你有机会选她为妃?”皇帝眯着眼睛问道,似乎不太相信,看向苏漓,“明曦郡主,既然你对镇宁王有情,当日朕降恩让你自由选择,你为何又不选他?”
苏漓悄悄抬眼,眼尾余光瞥向一旁的东方濯,他已是面色铁青,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见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大受打击般的眼神,似是不愿相信,又似是很害怕她会承认那一切都是真的!
苏漓深深叹息,东方泽这一番话,哪里是解围,分明是抢人。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显然皇帝并不轻信。如今她倒是进退两难,不管是承认与哪一个曾有意,都只会招来猜忌。
她伏身道:“明曦惶恐!静安王乃是皇子,身份尊贵,苏漓绝不敢存半点利用之心!先前静安王安排苏漓进宫,实是不想苏漓再受名声所累,为世人唾弃。苏漓被王爷的一片诚心所感动,全没奢望陛下如此厚恩!更没有想到两位王位竟也对苏漓垂青……苏漓心中惶恐,两位王爷天人一般,岂是小女子敢随意挑选的?因此才犹豫不决,请陛下明鉴!”她伏首叩下,额头着地,语气甚是恭敬诚恳,仿佛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皇帝面色微动,皇后却皱紧了眉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东方濯紧握的拳头已经缓缓地松了,然而他眼底的痛楚却掩饰不住。当初她愿意随自己进宫,还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想不到她果然是另有目的。目光垂下,一向自恃甚高的男子,此刻两眼黯然无神,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十足的信心从何而来?
皇后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心间一沉,对苏漓厉声道:“就凭你一句话,就说没有利用,本宫不信!陛下……”皇后回身,跪在皇帝脚下,正要请皇帝为自己的儿子做主,这时东方濯却突然开口道:“母后!儿臣相信她!”
皇后惊讶地回头,东方濯面色坚定,目中带了一丝祈求,似是在祈求他的母亲为他保留住最后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苏漓看了一眼,微微一震,收回目光,垂头看着脚下,一只手忽然被人用力握了一下,她扭头看去,东方泽目光平静,面色如常,似是无声地提醒。
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明灭不定,探究地在底下四人之间流连,最后定在苏漓的脸上,语气深沉道:“既然静安王相信你,此事,朕也不欲追究。那么此次,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
苏漓镇定道:“陛下……明曦已备下三道题目,定能公平选出最合苏漓心意的夫君。”
皇帝目光一动,依现在这个情况,无非是泽与濯相争,她左右也逃不出他两个儿子之一的选择,但如果出了意外……他也不会轻易让她嫁给别人!
阴沉的眸光一闪,皇帝当下起身道:“都起来吧。时辰差不多了,别让两国使者久等!”说罢大步踏出凤仪殿,皇后慌忙起身跟上。
苏漓轻轻吐出一口气,摊开手掌,细微的冷汗不知何时已沁透了掌心,然而她却知道,真正惊险的,还在后头。
东方泽弯腰将她扶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走吧。”
随在圣驾之后,三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尽皆沉默。
周围美景,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云烟台其实是一座超大的石亭,由无数巨石累建而成,就建在萧山之巅的百果园内。一到这季节,云烟台下红黄交接硕果累累,云烟台上云烟缥缈,仿佛触手可接天。
众人踏上千级石阶,一路往上,仿佛走进了云端里,伸手可摘星的感觉,让豪情万丈自心底油然而生。
苏漓虽无心赏景,但到了此处,也不禁有所感慨,心里一下子激荡起来。
“晟皇陛下、皇后娘娘!”早早等候在此的定国太子与汴国四皇子,齐齐起身行礼。
皇帝与皇后并肩走到上方主位落座,亲和笑道:“二位贵使免礼!”
苏漓几人随后与之相互见礼,阳骁故意朝苏漓眨了一下眼睛,引来东方濯一个冷目注视。
东方泽面色淡淡,似是不经意地朝苏漓瞥了一眼,苏漓全当不见。得到皇帝恩准后,径直走入席位。其他三人也各自落座。
大红地毯上,长桌方椅,各自成席。
苏漓的席位,在四人之上,帝后之下,紧挨着东方濯。依旧是长幼定序,东方泽的席位,在东方濯之下。二人对面,是定国太子郎昶与汴国四皇子阳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举止文雅,大方得体,一个坐无坐相,满不正经,真是鲜明的对比,但是偏偏这么看过去,各有各的赏心悦目。
席间推杯换盏,客套之词自不会少,阳骁在此期间,对晟国帝都繁荣景象赞不绝口:“小王早就听闻晟国地产丰富,繁荣昌盛,被天下人誉为第一大国,此前还以为世人夸大其词,此番来见,才知所言不虚!可见晟皇陛下治国有道,真令小王佩服!”
皇帝眉心不动,微微笑道:“四皇子过誉了!我国虽然尚算繁荣,但当今天下,要论物资丰富,经济发达,还属定国!有定国太子在此,这方面,朕岂敢托大!”
郎昶抬手作揖,客气道:“晟皇谬赞,敝国农贸业虽略显发达,却终究地产有限,比不得晟国地大物博,汴国草原沃野千里,骏马无双,人人皆可为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