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看她,见她目光投来,又轻声奈何,“怎么才消气?”
陈翎忽然觉得像极了在东宫的时候。
——怎么才消气?
他要护着她,便总有要惹她生气的时候,即便有时明知是她的错,但只要她气的时间长了,妥协的一个也总是他,他也总是说这句熟悉的话……
也莫名触及了她心中最柔软处。
陈翎想起在马车中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半昏半醒着,却半是有神,半是无神地看着她,没有移目。
陈翎心底似被钝器划过。
沈辞沉声,“陛下要怎么才高兴?”
陈翎看他,“脱衣服。”
沈辞僵住,以为听错。
前一刻还轰他出去,下一刻……
沈辞从方才的压抑,忽然变成难以置信,外加,有些不知所措。
脱,脱衣服……
他眸间诧异。
陈翎看他,轻声道,“要朕帮你脱?”
沈辞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子后,连脖颈都是红的,忽得想起聊城分开的时候,她用罗带遮住他的眼睛,他的情绪起伏都在她掌心的温柔中……
沈辞忍不住喉间轻咽,脑海中也一片混乱。
屏风后,沈辞心砰砰跳着,迟疑解了外衣放在一侧,又脱了中衣,最后,赤裸着上身,呼吸不能平静。
良久,才又伸手到了裤腰处。
正好陈翎上前,愣住,“你做什么?”
沈辞:“……”
沈辞好容易舒缓的脸色,眼下已经同煮熟的螃蟹无异,尴尬道,“你不是让我脱……”
陈翎看他,“我让你脱衣服。”
沈辞忽然会意,他会错了意……
陈翎也忽然意识到,他会错了意。
眼下,屋中全然尴尬到了极致。
“我……我不是想……”沈辞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翎耳根子后也微微红了,心中不由唏嘘,有时候是根木头,有时候心思又多如牛毛……
陈翎叹道,“看你的伤口。”
沈辞瞬间明白了她意图,但明白之后,更是恼火。
陈翎转身,“出来,找地方坐。”
陈翎俯身,翻开案几上那枚锦盒,锦盒里是昨晚临行前让太医备好的伤药。
沈辞也跟着她从屏风后出来,但出来后,那句“找地方坐”,又让他陷入了难题。
小榻太矮,床……不对。
于是陈翎转身时,沈辞僵在原处,难以启齿得憋出一句,“……坐哪?”
他特意别过目光,没有看她。
陈翎反应过来,应道,“床上。”
她要替他上药,小榻太矮,她得一直俯着身子,贴近他,不方便。
沈辞照做。
方才之后,好似能在陈翎眼前丢的人,全都丢完……
他坐好。
陈翎在他身后坐下,想起早前在东宫的时候,他们两人关系就好,那时候沈辞总会弄些伤在背上,陈翎会给他上药,也会轻声道,“下回,能不能不同他打架?他本来块头就大。”
他会说,“我当然得揍他,我不揍他,日后人人都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陈翎眼眶微红,“每次都受伤……”
沈辞笑,“怕什么,第一回打不过,第二回摸出些门道了,下次他就别想在我这里讨好处。”
……
陈翎收起思绪,一面拧开盛药膏的玉瓶,一面轻声道,“虽然有胡大夫一直在照看你的伤,但等太医来过再仔细看看,这是早前让太医配好的药,原本以为你要迟半月到淼城,想让人送去路上给你的,没想到你提前到了……”
陈翎指尖剜了一小撮药膏。
他刚想应声,她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揉上他背上的伤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