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安,会没事的……
他会没事的。
只是,她鼻尖倏然一红。
——你同傅叔先去,我没事,如果等到今日半夜我还没回来,你同傅叔第一时间走,按照路线去鱼跃,小五只迟我们一日,不用半日就会撵上,让小五带你出阜阳,记住了?
——陈翎,我有话问你……(沈自安,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不是你让方嬷嬷同我说,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无事,就不必回京了……不是问我在边关如何吗?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春风不度的地方,也不会放觊觎之人进来……
陈翎没有说话,指尖死死攥紧掌心。
沈辞……
——上马车,现在。
她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脑海中莫名都是在结城时,她惊慌却只有一瞬,熟悉的气息让她僵住,忘了动弹,“别出声,屈光同是谭进的人。”
别出声……
别出声,她咬住下唇,眼睛拼命睁大,不眨眼,眼泪就不会顺着眼角滑下,只会一点点溢出眼眶。
“爹!”阿念唤她。
陈翎拥紧他,沉声道,“别说话,阿念……别说话……”
她指尖越扣越紧。
阿念微怔,没有出声,耳边却分明听到一阵轻到不能再轻的哭声。
他从来没过的哭声。
“爹……”阿念愣住。
陈翎揽紧他,也只能揽紧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泪眼朦胧着,看不清的眼前,是许多年前泛舟荷塘上,沈辞睡着了,用荷叶遮住头,折腾住阳光,在小舟上小寐,她轻轻取开,露出一张少年阳光又俊逸的脸,温文如玉,翩翩少年郎……
周遭没有旁人,他又睡着了。
小舟误入藕花深处。
她心中微动,用手中荷叶微微晃了晃,在他脸上投上深浅不一的阴影,他也没醒……
她笑了笑,渐渐更低了些,用荷叶遮住的光晕就更多了些,他还是没醒。
她又继续着,只是荷叶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低,便离他也越来越近……
等离到跟前的时候,她微微怔住。
荷塘中的清风拂过,带着夏日初荷的清新,小舟也跟随着水波轻轻晃了晃。
似她眸间潋滟。
又似当下砰砰跳着的一颗心。
鬼使神差,她缓缓再俯身些——小舟上,临水照影处,映出她和他的身影。
她用荷叶遮挡下这处临水照影。
荷叶那头,她轻轻阖眸,悄悄吻上他唇间。
沈自安,我偷偷亲你了……
官道上,再次冲上两人,将沈辞按倒。
沈辞躲开了第三人的佩刀,佩刀再次挥来,他抓起一侧摁住他的人,挡了这一刀,鲜血溅了一身……
沈辞喘着气,动作已明显不如早前。
但再次有人从身后偷袭,没给他喘息的余地,他躲过,却被另一个冲上前的人扑倒在地。
□□无暇处,肩膀上又挨了一刀。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刀……
沈辞闷哼一声,吃痛中,额头都是汗水,许是脱力,许是失血,脑海中隐约也有些恍惚。
有人冲上来的时候,还能凭借经验,反馈和下意识反应。
但脑海中莫名都是当初在泛舟荷塘时,荷叶取开,他忽然醒了。
他迷迷糊糊以为方才是陈翎亲了他,但却见是陈翎在用荷叶好玩似的刮着他的嘴角。
他微楞,心底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旁的……
陈翎就坐在小舟一侧。
一面看着手中的书册,一面拿荷叶像逗着他好玩。
他心中唏嘘。
但陈翎玩归玩,书还是在看。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看书?
陈翎轻声道,“书里有岁月静好啊,采荷池塘中,自在观书,观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