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几个机灵的小厮差役听到这里,立刻分开人群,拔腿就跑,要赶紧把梅家的惊天大消息告知自家为官的老爷。

梅家几个管事扯着嗓子否认,奈何人声鼎沸,他们几个的声音就如几滴雨水,淹没在鸭子塘里。

向野尘又高声喊了几句,“棺材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扛回铺子去了!”“算了,小店良心做生意,棺材就在这儿,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走啦!”

眼看各路报信的小厮差役往各个方向飞奔而去,他琢磨着今日这出戏唱得差不多了,主家那边足以交差,趁着周围人多纷乱,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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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书房。

梅家父女两人对面落座,闭门谈事。

“世人多有恶习。越是别家大张旗鼓、正经往外传递的消息,外人越是不信。明里暗里地质疑,甚至会有人暗中追踪,追根究底。”

“若是撞到意外泄露的阴私之事……反倒人人争相谈论,丝毫不会有人怀疑;消息一夜能传出千里。”

梅老员外若有所思,“因此,你并不提前通知门房,直接把棺材送上门来,门外一番争吵,造成了‘梅大公子’病重归乡的消息‘意外泄露’。”

“不错。”梅望舒直截了当地道,“家中只有女儿一人,却有‘梅大公子’和‘梅大姑娘’两个身份,若是有心人探查的话,极容易漏出破绽。”

“与其刻意隐瞒,遮掩重重破绽,越遮掩破绽越多;不如‘意外’把‘梅大公子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哄传全城。这样‘意外’传出去,反倒不会引发怀疑。”

梅老员外低头思忖了良久,点点头。

“所以,你这次回来,把‘京城养病的梅大姑娘归来’的消息大肆传扬出去。越是传得大张旗鼓,人人皆知,如今反倒会被州府官场的人认为,是梅家刻意用一个消息盖过另一个消息,用来遮掩梅大公子病重归乡的事。”

“不错。”梅望舒微微一笑,

“官场上的人都有些小聪明,不相信别人当面直接说出来的真消息;只相信自己拐弯抹角打探来的假消息。”

梅老员外笑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从小看人便犀利得很,三言两语说尽官场人事,把老夫也骂进去了。”

嘴里抱怨着,眼神却是近乎宠溺的。

“老夫还记得,当年你年岁尚小,头上还扎着双丫髻。某个深夜,你突然来找为父,说梅氏危矣,要求为父马上辞官归乡。为父当时还以为你睡魇住了。”

年代久远,梅望舒已经不大记得请了,眼中泛起微微的笑意。

“但父亲还是信了女儿的话,当月便辞了官,带着母亲和女儿返乡。”

“如何能不信!”梅老员外想起来就跺脚叹息,

“当时你说,遭遇鬼神托梦,今生即将发生之事,历历在目,可以一直推演到你二十九岁。不知你遭遇的是何等鬼神,法力如此高强。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站在老夫面前,板着手指,一桩桩,一件件,竹筒倒豆子的说了整个时辰,其中有许多你当时不可能知道的官场阴私之事。若非鬼神助力,你如何能述说的这般详细!”

梅望舒含笑听着,没有回答。

亲身经历过一世,自然历历在目。

她避过父亲的话头,新起了个话题,

“自从父亲听从劝告,带着母亲和女儿辞官归乡;后来女儿筹划几年,以‘梅家长子’的身份入京……之后岁月,仿佛轻舟杨帆,借风转向,一切都和当初的推演截然不同了。”

梅老员外神色蓦然紧张起来,

“记得你当年说过,梅氏会在你二十六岁那年,遭遇抄家灭族的大灾祸。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可是有了不同的推演征兆?”

梅望舒安抚道,“女儿觉得,梅氏应该是安然避过此劫了。”

“怎么说?”

“父亲可还记得,女儿曾说过的‘血书懿旨现世,天下大乱’之事?此事已经提前到今年,在京城发生了。”

梅老员外不自觉屏住呼吸,“后续如何?”

“天子圣明,早早察觉了端倪,消弭于无形,安然度过此劫。”

梅望舒看着对面松了口气的父亲,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天下清平无事,父亲又不曾升任京官,不会在任上收受贿赂,贪污枉法,不会变为人人喊打的惊天巨贪,梅氏自然安然无恙。”

梅老员外擦着额头惊出来的老汗,呸了一声,

“乖儿,莫要听你母亲的碎嘴。老夫虽然手头花用宽松了些,家中资产总是够用的,什么贪污枉法,惊天巨贪,绝不可能。”

梅望舒没吭声,低头啜了口茶,把话题引开了。

“如今天下清平,圣上已经长成,家中又平安无事。因此,女儿才安心辞官,回返家乡。”

一番长谈后,梅望舒被父亲送出书房,回到自己院中。

正好辛妈妈按照梅老夫人的吩咐,将一匹沉香色的绢帛从梅家库房里翻找出来,送来她的院子。

“夫人说,‘这颜色有什么好的,偏你喜欢。算了,找来给你,自己画样子做春衫去,反正我们家不差这点布料。’”辛妈妈绘声绘色地转达梅老夫人的原话。

梅望舒笑起来,道了谢。

暗绣提花的上等薄绢,展露在明亮烛火下。

她站起身,指尖捻了捻轻薄的布料。

思绪渐渐陷入回忆之中。

邢以宁当初快马奔出京城、冒着性命塞过来的那封书信,早就被她烧了。

但里面的内容,一字一句,早已牢牢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