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洛信原的视线,便落在那一小截光裸如白瓷的肌肤处。

眸光晦暗。

定定地看了许久,他伸手过去,替她重新拉好被子,把腿脚严严实实地盖上了。

随即放下帐子,站起身来,对着门外道,

“进来。”

门外等候的邢以宁背着医箱,裹挟着一阵寒风进来暖阁,“臣在。”

洛信原走到旁边交椅坐下,低沉地嘱咐下去,

“邢以宁,过去查验看看。他身上的病势,是否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病势沉疴,难当重任,必须回乡养病。”

第32章徘徊

门外寒风凛冽,东暖阁里点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邢以宁坐在罗汉床边,指尖按脉,细细地探诊着,背后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

他是个大夫,擅长的是治病救人,不是习惯了朝堂争斗的文臣。

梅望舒平日里脾气温和,并不会显出咄咄逼人的态度来,以至于经常让人错觉好说话。但其实碰到难缠的事,拿主意的都是她。

只是,今天她喝得太多,醉得太沉了。

睡得极为香甜,就连沉沉的呼吸声,本能抓紧衣襟的动作,都彻底展露在君王的面前。

只要一个错误的应对,一个不合适的动作,甚至一句不恰当的梦呓,令君王起了疑……

她梅大人会不会有事不知道,邢以宁只知道,自己肯定是绑缚西市法场,一刀两段的命!

邢以宁的眼神四处乱飘,绝望地想,眼前是个什么鬼局面!

醒醒啊,别丢下他一个,要如何应对圣上!

一刻钟后,邢医官站在天子面前,强自镇定,回禀今日的探诊结果:

“臣例行请了梅学士的平安脉。梅学士……从今年开始,身上的寒症越发发作得厉害,秋冬畏寒,时常惊悸少眠。比起过去几年,确实有病势转重的迹象。因为年轻,目前外表还显露不出来。但若是继续劳心劳力下去……三五年之内,必然病势急转直下,沉疴难治。若是能回乡静养,有利于梅学士的病势好转,是极必要的养病手段。”

洛信原坐在靠墙的交椅上,边上紫檀牡丹雕花木案上放着宫宴带过来的一壶酒,手里握着金杯。

安静听完长篇大论,他漠然问了句,“病势急转直下,沉疴难治,会到何等程度?”

邢以宁顿了顿,绝望地回头看了眼帐中沉沉酣睡的身影。

“病势沉疴……会导致,年寿不永……英年早逝。”

洛信原沉默着喝了口酒。

“家乡的水土养病,可有什么依据?”思忖片刻,他再度追问,“京城里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为何家乡养病,会比京城更好?”

邢以宁心里腹诽,当然是因为梅学士的家乡没有陛下你啊……

嘴上不敢多言,强自镇定地应答:

“一来是熟悉的水土风物,有助于舒缓病人身心;二来,休养期间并无紧急要务,病人的心境自然放松平和。人乃万物之灵,身心本为一体。心境舒缓了,身体上也能体现出来——”

“所以,并不是家乡的水土养病。主要还是在京城过于劳心,累到他了。”洛信原打断道。

邢以宁干巴巴地应了声是。

“如此说来,”洛信原沉思着,“人留在京城,卸了身上职务,不再日日劳心……也可以休养起来。”

邢以宁隐约感觉不太对,急忙补充一句,“故乡熟悉的水土风物,亲人环绕身侧,还是极有利于养病的。”

洛信原思忖着,自斟自饮,慢慢喝完了半壶酒,把手中金杯往紫檀木案上一放,吩咐道,

“暖阁里太过气闷了。开窗。”

邢以宁过去把紧闭的雕花木窗打开一半,“兴许是地龙烧得太旺热了。”

冬夜的寒风呼啦啦吹进来,暖阁内帷幔飘摇。

“不只是地龙烧得太旺热了。角落里还点了一炉香,气味熏得很。”洛信原淡淡吩咐道,“过去看看,里面点的是什么香。”

邢以宁在暖阁里间的罗汉床下找到了一个三脚镂空的铜香炉,用铜钎子拨开香灰,放在鼻下闻了闻。

“点的是寻常的安神香。梅学士今晚睡得够沉的了,臣把香熄了?”

洛信原嗯了声,“喝了那么多,是够一觉睡到明早天光大亮了。”

他的指节缓缓抚摸着右手大拇指套着的玄鹰玉扳指,“邢以宁,你除了医药,对香也颇有研究?”

“香料乃医药分支,略有研究而已。”邢以宁不知道圣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谨慎地回复,

“市面上寻常售卖的香料品种,闻一闻,大概知道是什么。但若是罕见名贵的香料,臣也没有十足把握。”

“哦?”洛信原的语气极寻常,“若是宫里常用的香呢。”

“不知是何名称?什么色泽?可有香灰供臣查验?”

“那香的名字很好听,”洛信原的唇边带起淡笑,“叫做甜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