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她就知道,姓林的登门,绝无好事。

“此事我知道了,你不必去。”

她往门口方向走,同时吩咐常伯,“官袍取来,备车。即刻出门。”

林思时跟随在身后。

两人疾步前行,林思时的个头比梅望舒高出许多,步子迈得大,几步便跟上,两人沉默并肩走了一段路,林思时在身侧开口,

“我虽然不像梅师弟公开师徒名分,但老师这么多年尽心栽培的恩情,愚兄时刻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暗中也时常探望老师。愚兄实在不知,到底哪处招惹了梅师弟的嫌恶。梅师弟向来为人谦和大度,却为何只是对我冷待。”

梅望舒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面林大人的问题,只云淡风轻道,

“当初,因为时局混乱,老师没有公开和师兄的师徒名分,怕郗党斩草除根,给师兄惹来杀身之祸。后来,我进宫伴读,随侍圣上;师兄在朝堂中步步为营。你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里应外合,老师也认为,这是最佳的选择了。”

“林师兄,既然你我‘彼此不熟’了这么多年,突然熟谙起来,才会惹人怀疑。继续‘不熟’下去,对你对我都好。”

林思时道,“话虽如此,但是梅师弟,即使在老师面前,你依然同愚兄‘不熟’——”

梅望舒打断了他的话,“还不曾问过,尊夫人最近可好?林师兄家中令堂的身子可康健?”

林思时默然片刻,顺着她的意思换了话题,”家母身体康健,内子体弱了些,不碍事。多谢师弟关怀。”

梅望舒点点头,“记得林师兄和尊夫人是青梅竹马,一段佳话?恭祝贤伉俪白头到老。”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为了避人耳目,梅望舒在影壁前停步,常伯替她客客气气送了客,她自己从侧门出去。

马车疾驰出巷,短短一刻钟后便到了宫门处。

此时的宫门,不复往日的肃静。

大群文武官员在金水桥聚集,窃窃私语,左顾右盼。

宫门外的禁卫数目也远远超过往日,宫门周围黑压压围满了盔甲鲜明的佩刀禁军。

把守宫门的也是个熟人。

居然是执掌禁军的殿前都指挥使,齐正衡,亲自守在宫门处。

齐正衡盔甲在身,立于宫门城楼之上,原本瞪眼看着宫门下那群官员聒噪,视线里忽然跳进来一个熟悉的清隽人影,穿着仙鹤补子的文官紫袍,缓步从金水桥上过来。

冬日的阳光从高处照下,映亮了梅望舒雅致如山水的眉眼,齐正衡轻轻吸了口气。

“人总算来了。”

他立刻招呼左右禁卫,“找个腿快的,撒丫子跑!赶紧给圣上报过去!”

梅望舒越过那群涌过来寒暄询问病情的官员,停在宫门下,犯了难。

她原以为短期不必再进宫,入宫腰牌已经交还回去。如果守宫门的是个铁面无私的禁军,她就算穿着仙鹤补子二品官袍,也进不去皇城。

还好这时,齐正衡大步如飞,腾腾腾地从城楼上冲下来了。

“梅学士,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齐正衡招呼她,“叶老尚书带领着数十谏官跪在紫宸殿外,圣驾就在紫宸殿内。你快过去,两边劝一劝,别闹出大事来。”

梅望舒随着齐正衡匆匆往紫宸殿方向走,不忘询问了句,

“齐指挥使,最近几日,你看圣上的心情怎样?有没有心情沉郁,郁郁不乐?”

齐正衡琢磨了一会儿,“圣上的心意不好猜,我有时看不大准。不过我看圣上这两日不像是郁郁不乐的样子。”

两边都是认识已久、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齐正衡压低嗓音,小声加了句,“这回总算把慈宁宫那位给送走了,我猜圣上心情好着呢。”

梅望舒一阵哑然,默默抬手,按了按眉心。

话糙理不糙,说得就是齐正衡这样的人。

能够长久随侍天子身侧的心腹,总是会有几分常人没有的敏锐。

“那,如果圣上心情尚好,为什么没有好言劝慰紫宸殿外的谏臣,劝他们自行离去,反而任由他们集结?”

她皱眉道,“今日的集体跪谏之事如果传出去,有损圣上的仁德名声。”

齐正衡叹气,“圣上平日里对待朝臣过于宽和了。就算抓到错处,多半罚俸了事,那些谏官一个个拿命赌名声,逼着圣上让步呢。”

言语间,已经走近紫宸殿外。

紫宸殿是天子寝宫,庄严三层殿阙高居楼台之上,楼台下以汉白玉石铺成大片的开阔庭院,逢年过节时的小型朝拜仪式就在此处举行。

此时,汉白玉楼台下,黑压压跪满了数十位朝臣。

须发斑白的叶昌阁,端端正正跪在为首第一排,向着紫宸殿的方向,肃容叩拜,沉声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迎太后娘娘鸾驾返京!”

在他身后,众谏官齐声呼喊,“请陛下收回成命!迎太后娘娘鸾驾返京!”

数十朝臣同时开口请愿,合成一股极为洪亮的嗓音,在空旷的皇城上方回荡,惊起枝头无数鸟雀,扑棱棱飞上高空。

群臣再叩首,再拜。

庭院四周,围着数百名精壮禁军,步兵弓箭手俱全,严严实实前后排成两列。

周玄玉佩刀软甲,抱臂站在楼台下的阴影处,冷眼盯着朝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