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只要能过了今夜这关,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拿锦被遮住大半个身体,窸窸窣窣地褪了下衣。

当日,两位小皇孙被人教唆,拿石头砖块掷伤她,小娃娃年幼不懂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她却头一次懊恼起来,那小娃娃为何划伤的偏偏是大腿。

哪怕是脚踝,小腿,胳膊……都不会遇到今夜的尴尬场面。

虽然上半身依然衣着整齐,但素色锦被遮挡的腰下部位,已经布料褪尽。

她的脸颊,耳后,全都不受控制地飞起大片殷红,就连眼角也浮起淡淡的绯色,葱白指尖抓紧被角,把锦被牢牢按在身上。

邢以宁刚才那句‘大方些’,既是替她遮掩,也是暗中警告,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她深吸口气,撑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受伤的右腿向软榻外伸了出去。

素绫罗袜依旧好好地穿着,严严实实地包住纤细的脚踝,脚踝往上,雪白光裸的小腿却完全袒露出来,迎面撞上一道端坐凝视的视线。

梅望舒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拿被子蒙了头脸。

锦被继续缓缓掀开,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坦露在君王面前。

在灯火的映照下,色泽润如暖玉。

光洁白腻、色泽如玉的大腿上,被绷带厚厚包裹,膝盖部位裹成了蚕茧形状。

——难怪刚才裤管死活挽不上去。

邢以宁过去,迅速用被子遮盖住多余部位,熟练地解开膝盖处层层包扎的绷带,将大腿外侧的深红划伤露出来,查探了片刻。

“划痕锐利,伤口不深但是颇长,还好清洁得及时,创口没有感染肿胀。“

他规劝道,“看起来外部收了口,但内部的肌里受创,近期还是不要多走动为好。”

梅望舒在被子下点了点头。

邢以宁带了不少宫里的上好创伤药来,不知用了哪种,敷在伤处,冰冰凉凉的。

一股清淡的冷香传入鼻尖。

药香混合着正房里主人惯常用的白檀香,极浅淡的香味飘散开去。

不愧为御医之首,邢医官下手动作既轻又快,比嫣然包扎伤口的速度快了数倍,绷带一层层仔细扎牢,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把锦被拉起,盖住了所有的裸露部位,催促道,“好了。梅学士整衣衫吧。”

被褥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邢以宁去旁边面盆洗好了手,回来询问,“梅学士的伤势已经查验完毕,陛下还有什么吩咐?陛下?——陛下?”

笔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洛信原,浑身一震,似乎从沉睡中猛然惊醒般,沙哑地应了声。

“既然伤口敷了药……退下吧,让雪卿好好休息。”

邢以宁应了声“是”,还站着没动弹,洛信原自己却猛地起身,大步出去了。

出去得太急,撞到了太师椅,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梅望舒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齐,将被子稍微拉下来一点,还是遮盖着口鼻,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乌亮眼睛,谨慎地往四下里瞄了一圈。

邢以宁背好医箱刚要走,眼角里瞥见,摇摇头。

“那位早走了,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安心睡下吧,梅学士,梅大人。”他叹了口气,就要开门出去。

“今日多谢。”梅望舒用手背抹了把白皙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那床被子真是恰到好处。”

邢以宁扶额,“别谢我。我是在帮你吗?我是在帮我自己。”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半晌没说话。

邢以宁扔了药箱,从门缝仔细望了望庭院动静,关好门走回来。“院子里没人了。”

“今天是运气好,圣上带了我过来。下次换个御医,咱们一起完蛋。”他一屁股坐在软榻对面、洛信原刚坐过的那把太师椅上,越想越后怕,

“梅学士,你到底还要在京城多久,下官担惊受怕也得有个时日吧。若你舍不得身上那身风光紫袍,哪怕外放出京呢!做个天高地远的封疆大吏,也好过如今的局面。”

梅望舒摇头,“哪里是舍不得这身紫袍。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若要退,便是彻底退隐。但……即便要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后退的。我在京城得罪的人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要筹划些时日。”

邢以宁弯腰去捞地上的医箱,“梅学士继续慢慢筹划吧。反正下官这条小命,就捏在梅学士手里了。”

梅望舒听得啼笑皆非,“得了。说得我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似的。”

眼看邢以宁就要推门出去,她抱着手里的衾被,垂眸沉思片刻,郑重许下一句:

“半年。半年之内,我定想方设法,退隐归乡,还你个清净安宁。”

邢以宁的脚步一顿,瞬间回头,神色微妙。

“你认真的?京城的赫赫权势,天子宠信,官场上人人追捧,光宗耀祖的响亮名声,还有每年极丰厚的俸禄,能直接走到皇城的御赐三进大宅子……这些,你都扔了?你可想好了。”

梅望舒莞尔,露出唇边细微的笑涡。

“说来说去,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邢以宁扒拉着门缝,又仔细片刻打量外面院子的动静,重新走回来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