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没了法子,气得抬手去捏他的脸,“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他的脸还是有些烫的,气息清浅绵长,可见当真是昏睡过去了,这男人当初欺负她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就从没轻巧过,经常给她掐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沈虞怀着一半报复的心将指甲陷进他的肌肤里,他那两道剑眉就渐渐地又蹙了起来,闷哼一声,突然又一把握住她捏在他脸上的小手。
粗糙的掌心肉摩挲着她娇嫩的手背,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声音缱绻而沙哑,喃喃道:“小鱼,你做什么呢……”
他死死地抓住自己,像是紧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沈虞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自己的手挣出来。
熬了大半宿,她几乎要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出去吩咐采薇给她端些米汤过来,陈风还在外头候着,五六个锦衣卫正襟危立,见到沈虞走出来,纷纷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沈虞还能怎么办?她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说:“将他立刻抬走。”
陈风怔了一下,挠头道:“呃……姑娘,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我听说殿下还发着烧,他身上可都是伤呢,万一抬走的路上又血崩了,或是醒过来后肝气上逆,再气得咯血什么的……咳咳!”
说着还给四周的锦衣卫打眼色,这一群大老粗也赶忙应和:“是啊,万一病情又加重了可怎么了,小人们回去都不好交差啊!”
“就是就是,不如先让殿下在这里将养将养,病情好了再说?”
好吧,就知道问你们也是白问。
沈虞说道:“采薇,将诸位大人请出去。”
顿了顿,又指向了一侧的青墙高檐,“从这里。”
说罢扭过身去,一撩软帘走了进去。
陈风:“……”
他怎么觉着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越来越像,愈发记仇了?!
大家互看几眼,陈风摊手叹道:“唉,还能怎么着,来吧——老四轻功最好,你先上,老三垫背。”
沈虞回到屋里,小憩一会儿,吃了点糕饼汤水垫了垫肚子。
采薇昨日也跟着沈虞忙活了大半宿,这会儿正坐在绣墩上望着门口的软帘发呆,沈虞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让她也回去休息休息。
采薇犹豫了会儿,轻声问:“这事儿要告知老爷和夫人么?”
“不用。”沈虞回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她觉着,他应该不会在这里住太久。
绾音昨日去了她姨母家小住,没个三四日怕是回不来,澄哥儿也还有好些时日才能旬休,平日里周夫人事忙,只要她不过来,怕是没人知道李循又回来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要舅舅和舅母为她提心吊胆了,一定得在旁人知道之前将他弄走。
用完早膳后便有些困顿备懒起来,可惜她的床已经被男人给霸占,沈虞只得重新从橱柜里又抱了床被子,在描金穿藤雕花小坐榻上歪着休息了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沈虞骤然惊醒。
原来李循在昏睡中口渴,迷迷糊糊地去摸拔步床一侧立柜上的茶水,却不小心碰到了茶盏。
沈虞只得给他倒了盏冷茶,将他半扶起来喂进去。
又抬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虽不算很烫,却还热着未退。
他整个人都烧得有些迷糊了,薄唇微分,一直在唤着她的名字。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阿槿和采薇都休息去了,沈虞擦了擦面上的汗,去外头端了盆冷水来,绞干了帕子扔到额头上给他散热。
陈风留了一个叫郭九的锦衣卫帮忙,沈虞让进来他帮忙给李循重新抹了遍药膏。
郭九的动作很小心,李循还以为是沈虞在给他上药,一开始还在呓语,慢慢地也就平静下来,躺在床上睡得安静乖巧。
沈虞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这霸王似是的人物竟也有服帖乖顺的时候,若是他一直这般好欺负该多好?不,也不成,他这幅模样极容易叫她心软,待他烧退了,她得赶紧把他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沈虞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阿槿端着一碗药在外面,“他怎么样?”
“不太好。”沈虞蹙着眉接过药来,“若是这一剂药还不成,下午需得再寻个大夫来。”
晌午的时候沈虞去了正房陪周夫人一道用膳,周夫人还不知道这事,问她:“怎么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沈虞笑道:“兴许是,夜里风吹得实响,便一时没睡着。”
周夫人心疼道:“既如此,早知叫人给你把饭端过去便是了,下晌我要许妈妈给你从库房里裁几尺棉布,把窗缝糊上一糊。”
沈虞赶紧道:“不用麻烦许妈妈,我要阿槿去取就好,舅母放心,我糊的也很好呢。”
幸而周夫人没多问,用过午膳后沈虞回去,郭九已偷偷从外面买了饭菜回来,将食盒递给沈虞。
天青色撒花软纱帐影影绰绰地掩着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她脚步轻,走过去将帐子打起来,见他躺在里头看着一本平日里她常翻看的琴谱。
“醒了?”
他便抬起头来,脸颊的晕红退了许多,点点头。
沈虞将琴谱抽出来,塞回枕下,将食盒中的鸡肉粥端给他。
李循抬头望了她一眼,将鸡肉粥接过来小口小口优雅地喝着。
吃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迟疑地看向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病的缘故,那双漂亮的凤眼里仿佛埋了勾子缠了丝线,格外的深邃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