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2)

沈虞心口绞痛,缓缓垂下眼帘。

爱是什么?

是洁白无瑕不染纤尘的心意,是倾心悦慕着一个人,会为他喜、为他忧,苦乐交织却依旧甘之如饴,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离别之苦。

其实她很羡慕魏尧,少年的爱意坦率纯洁,勇敢无畏。

她既羡慕,又羞愧,她与沈逸曾经也是倾心相许,可两人之间,总有一个人的爱意是浓烈且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而她与沈逸,却是沈逸爱她,远比她爱他要多得多。

因为她太贪心,太想拥有一个家,哥哥于她来说,除了像恋人,更像是不能分割的血缘亲情,她依赖他,信任他,任性却又多疑,享受着他的一片真心,总以为不管她做什么他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身前,包容她、不会离开她,替她抵挡一切艰难困厄。

可等她真正明白过来什么是爱的时候,她便也彻底地失去他了。

……

李循轻声唤她:“虞儿。”

沈虞望向他。

李循牵了她的手往湖边走。

岸边停了一艘木舟,舟中放置着酒盏吃食等物,李循踩着踏板上了舟,从酒壶中倒出一盏酒水,淡淡的云雾在空中转瞬即逝。

他将酒盏举向她。

沈虞沉默了片刻,将他手中的酒盏接过一饮而尽。

这酒并不辛辣,反倒带着股淡淡的果香,暖暖的直入胸腹,沁人心脾。

沈虞仰头望向夜空,任由苦涩的泪水盈满眼眶,又渐渐消退。

李循望着她的侧脸。

他也替自己倒了一盏酒,在嘴边慢慢呷着。

一盏酒饮尽,他忽然开口,声音轻缓低沉,“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虞儿,放下他好吗?”

沈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也想让我忘记他?”

李循却摇头,“那是你的过去,孤不能强求你忘记自己的过去,更何况,孤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人,又如何强求你去忘记?孤只是,想让你放下他。”

“我想让你知道,即便你很爱很爱他,他也再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即便你再怎么无法走出去,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而爱你的人还在前面等你,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否则过去只会变成一道枷锁,你将永远无法走出,获得新生。”

沈虞神情怔忪。

李循举着酒盏,又慢慢说道:“年幼时我恨自己没能救下母妃,怨恨了父皇和自己整整十年,后来你对我说,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便开始说服自己去放下过去,因为我知道我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我的身边还有你,我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若母妃在天之灵,也定不愿看到我为了她的死抱憾终生,我过得好,母妃才能了无遗憾。”

“可是你呢,虞儿,已经整整四年了,你也折磨了自己四年,人生又能有几个四年?”

沈虞的泪水便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手背上。

她今年十九岁,整整四年的时间,如同做了场梦般。

失去哥哥、嫁给李循、九死一生。

这四年里,她还时常会梦到哥哥么?他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她又记得多少?

李循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将肩膀靠向她,“若是想哭,便哭出来,这里除了我,并没有外人。”

沈虞偏过头去,躲避开他的触碰。

李循的话说得很对,她口口声声劝慰旁人,可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时,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甚至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依旧走不出来,这一点,她完全比不上李循。

他是真正拿得起,放得下。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想要他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有些羞愧难当,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可是起身时舟身却剧烈的晃动起来,她脚底一软,跌进男人温暖馨香的怀抱中。

“别怕,”他说,“我抱着你。”

他将她扶稳。

他的手掌结实干燥,一点点地抚在她单薄瘦弱的后背上,他的胸膛结实有力,手臂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安全。

他又开口,声音磁沉而温柔,“你很难过,就哭出来,大夫说你的伤不能压抑情绪,会对身体不好,你哭过了,今晚除了我,不会再有旁人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明天你见了我,都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他好像是在哄她,声音也仿佛有什么魔力,沈虞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有些无措,泪水又情不自禁地落下来。

“别碰我。”

沈虞死咬着唇抹泪,她真不争气,竟然真的被他哄哭了,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可他还一直在哄她。

沈虞有些崩溃,肩头剧烈的颤动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李循将她抱进怀里,她不知,只死命地揪着他的后背,整张脸埋在李循的胸口,泪水哭湿了他的衣襟,心脏仿佛都微微湿润。

后背还有战场上留下的伤口尚未痊愈,李循有些疼,但他强忍着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岿然不动似一座大山般地拥着她,时不时地在她耳边轻柔低语,安抚慰藉。

明知这样是错的,沈虞的脑袋却好像停止了转动般的沉沦,她放声大哭,像个被父母丢弃的无辜孩童哭得伤心不能自抑。

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哭过了。

平日装得太过坚强,可她心中终究是渴望一个臂膀,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温暖,都拼命地抓住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