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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到了六月初八。
沈虞站在廊下,眸光沉凝地盯着一地的残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过了时令的芍药已经开尽,昨夜雨疏风骤,今晨满地落英。
婢女在她身后恭敬道:“郡王妃,该进去梳妆了。”
过了今夜,她便是庐江郡王妃。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时面上挂了温和的笑,“嗯。”
嫁衣是裴佑命宫中十数名绣娘以蜀锦与时下最为时兴的缂丝绣法绣制而成,温泉水滑洗凝脂,沈虞的肌肤莹白细腻,抚在上面光滑得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比之那件蜀锦嫁衣都不输分毫。
须臾梳妆完毕,菱花镜中的少女高髻红衣,眉目如画,朱唇一点,星眼如曜,美艳的不似凡间女子,婢女们连连嗟叹,“郡王妃当真是国色天香,日后若郡王登基,皇后之位非您莫属。”
沈虞垂眸淡淡一笑。
皇后之位又如何,裴佑只是高纶的傀儡,即便登基亦不过是傀儡皇帝,生死不由己。
庐江郡王既是渡善教的少主,迎娶正妃自然该接受百官朝拜,只可惜高纶并不承认这桩婚事,当初他给裴佑不知送了多少美人,劝他在江南世家中挑选世家闺秀成婚,立为郡王妃,早日诞下子嗣,传继香火。
可裴佑呢,人照睡不误,睡完了就扔在脑后,根本就没想过成家立业。
高纶气他与自己作对,从外面带回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立为正妃,干脆不承认这桩婚事,也并不派人见礼,只冷眼旁观,当做不知。
裴佑乐得自在,若是自己大婚看见高纶回来,那才是真正的倒胃口。
婚前他将沈虞安置在宫外,黄昏时以郡王妃的卤薄亲自将其迎入含章宫,在含章宫中行大婚之礼。
夜如泼墨,含章宫内四处笙歌曼舞,笙箫鼓瑟。
寝殿中,沈虞坐在婚床上,叫阿槿从攒盒中端出一碟酥油泡螺分给众人,“姐姐们忙了一整日,都累坏了罢,要不要吃些点心?”
满屋子中都浮动着酥酪的浓香,婢女们看着攒盒中精致的点心,咽了咽口水,但想到裴佑的性子,纷纷推辞道:“郡王妃,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
阿槿当先上前捻起一个放入口中,含糊道:“这酥油泡螺好香的,一点也不腻。”
一个婢女动了心,心想横竖就是块点心,况且郡王妃人和善,吃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她伸出手吃了一块,眼里冒出惊喜和愉悦。
“真好吃!”
其他婢女听了,也忍不住心思松动,每人皆拿了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阿槿又出去分给殿外的仆妇和侍卫。
不消片刻,整个殿中的人皆用过了沈虞做的酥油泡螺。
药效发作约莫要一刻钟,外头分完后阿槿进门将殿门一关,发现殿中的婢女已是倒下了一片
两人剥了两个婢女的衣裳换上,打散发髻改变发式,打扮成婢女的模样。
先头说过了,裴佑是个警惕性极强的人,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之前沈虞偷偷拓下了进书房的钥匙,只不过裴佑每日必定要花一半的时间呆在书房中,并且安排重兵把手,沈虞平日里自己都被盯得极严,更何况是进书房。
因此趁着今夜大婚,裴佑在前头毫无防备之际下手再合适不过。
两人分开行动。
阿槿去了粮食库,在里头放了一把火,很快熊熊大火燃烧。
“走水了!走水了!”
这几年江南收成不好,看守粮食库的守卫唯恐烧没了粮食惹得庐江郡王大怒,纷纷喊人来帮忙灭火。
一时整个含章宫大乱。
与此同时沈虞也装扮成婢女一路顺利的来到了书房。
先前赵玉告诉过沈虞,书房的岗哨每两个时辰换一次,他会想办法拖住下一任来换防的岗哨。
沈虞来的时候,原先看守书房的四名侍卫已走了两名,留下另外两名等着换岗。
沈虞撩开手腕,将腕上的袖箭对准当中的一名侍卫,按下机括。
只听“嗖”的一声,原先站着的侍卫就仰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个侍卫同样没来得及反应便倒在了地上。
靖安侯夫人出身将门,幼时为了讨好她,沈虞苦练过射箭骑马,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借着夜色的掩映,她偷偷潜至书房中,因为不知布防图究竟被裴佑放在何处,她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的摩挲。
最终在书案底下按到一处机关,只听背后墙壁轰然一声,慢慢吐出一只匣子。
沈虞将匣子打开,匣中物什是一张摸起来十分柔软的羊皮,上面标注了陈州城的兵力布防和粮草食仓所处位置,画的十分详细,只可惜这图纸以朱雀街为中轴断开,竟只有一半!
沈虞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可能只有一半,这个裴佑,当真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若只能拿到一半的布防图,陈州布防便如同隐藏在雾霭背后的青山,总是不清晰。
可不管她再怎样的努力,依旧是一无所获。
一炷香后,外面传来一声二更的梆子。
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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