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见过陛下,孙媳是沈家二娘。”
沈虞正要提裙出来给明熙帝见礼,明熙帝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你先坐下吧。”
又问,“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
“十七了,哦,朕记得,当年你□□母十七岁的时候,你大伯都已经出生了。”
明熙帝虽然在看着沈虞说话,目光却是看向李循的。
李循离家四个月,回家却有两个月了,世子妃肚子里却没什么动静,传闻还说,卫王世子并不待见自己这位在患难时娶的世子妃。
沈虞顿时觉得如芒在背,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道:“孙媳惶恐。”
明熙帝口中的大伯自然便是静愍太子。
他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暗示卫王府子嗣单薄。
“妾身也记得,赵王世子妃生下小世孙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呢,这样看来,卫王世子妃,你可真要努力了!”一旁的赵王的生母德妃也笑道。
李循没有接话,扬首喝了一口清酒。
赵王妃眼中隐隐就带了几分得意,挑衅似的看向一侧的李芙。
李芙咬着牙,却说不出半分反驳的话,冷笑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明熙帝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们几个也别争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朕这个半截身子都要进黄土的人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皇爷爷这话孙儿听了可不依,”李循忽地起身笑道:“皇爷爷是天命之子,与天同寿,皇爷爷若现在半边身子在黄土里,那孙儿不仅整个身子都在里头,还得再往地下挪一寸?皇爷爷小时既抱过孙儿,那孙儿的孩子皇爷爷也不该厚此薄彼……”
一番话逗得明熙帝哈哈大笑,“你呀你,还跟朕较上劲儿了,朕不抱你的娃娃你还赖上朕了!”
李循举酒微微笑道:“今日是皇爷爷六十岁的大寿,孙儿敬皇爷爷一杯,祝皇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循将这茬很巧妙的揭了过去,赵王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明熙帝又坐了一会儿后,才推说困倦叫德妃扶着回了后宫。
麟德殿中歌舞却犹在继续,不过皇帝一走,没了那股君王之气的压迫感,众人自然也更松快不少。
李芙四下看了看,坐过来安慰沈虞道:“嫂嫂别多想,她们就是见不得旁人好,又实在无处可以挑兄长的刺,才说出那般可笑的话。”
沈虞其实能理解明熙帝的心思,作为一个帝王,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子嗣越茂盛越好,在同样的情况下,如果他心中有两位分量一样的继承人,那一定是选子嗣最多的那一位,因为那一位更有可能将他打下的基业传下去,而不是不如前朝的几位皇帝,死后甚至要将皇权交给由一个旁支来承继。
沈虞心中微暖,轻声道:“芙儿放心,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惠宁,这位便是你的嫂嫂,卫王府的世子妃吧。”
正说着,耳旁忽地传来一个有些冷淡的女子声音。
沈虞转过头去,只见来人锦衣华裳,翠鬟云鬓,二十多岁的模样,妆容淡淡,柳眉吊眼,看上去颇为不好相与,手里捧着一杯酒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世子妃,你自从嫁到卫王府,是不是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忘记了?”
“四姐,请你慎言,这里不是你家,这是麟德殿,大明宫。”李芙冷冷道。
李芙口中的四姐,便是孝仁太子的长女贞静郡主。
贞静郡主没理会李芙,继续看着沈虞笑,“世子妃,你别不说话呀,否则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你说你替婼儿嫁给了则翊,摊上这样天大的好事,怎的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你的长姐,你那日夜思念你的爹娘,你这样,可未免太过没有人情味儿了。”
说完挥挥手中的香帕挑衅似的觑了李芙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还有啊,我跟你嫂嫂说话阿芙你着急什么,你嫂嫂一看就是个有趣儿的人儿,说不准四姐我一高兴,聊得开心了,还能教你几招如何笼络男人的心,皇爷爷光知道催着则翊赶紧生小世孙,却忘了这女人都不受宠爱,怎么生的出孩子来!”
“四姐!”李芙猛地起身来,刚要说话,沈虞便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
“都说贞静郡主贞静孝顺,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传。”沈虞微微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大可以直说。”贞静郡主面上的笑意慢慢地冷了下来。
第18章撞见
“郡主多虑,无甚别的意思。”
沈虞长睫微垂,朱唇轻启,不卑不亢道:“《论语》中言,‘贤贤易色’,君子娶妻,应重品德,而非姿色。《孟子》中亦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些话的道理是,对于妻者而言,道德,修养,操守,乃为上行,容貌反而次之。而妾却不同,妾通买卖,乃欢喜乐事、寂寞而就,颜色、身段、笼络夫婿的手段无一不可或缺,否则不知何时便又会被买卖失去依仗。”
“但从来没有一个圣人说过,正室需要如那些菟丝花般依靠笼络男人的手段来获得夫君的敬重,既为主母,当有主母的气度,何苦作卑微妾侍姿态?因此妾身以为,郡主那番话,实是大谬。”
平静的语气却道出讥讽的话语,这话音一落,贞静郡主的面色陡然一变。
那厢沈虞不理她,继续道:“再有,贞者,节操也。张衡《思玄赋》,亦称贞为诚。《诗经》则言,‘静女其姝’,《毛诗》注解,‘静,贞静也。女德贞静而有法度,乃可说也。’”
“而郡主刚刚说的那番话……”她淡淡一笑:“妾身私以为,既不曾以诚待人,真心所言,更未见端庄娴雅、大家气度,今日陛下寿宴,郡主私下做此语,着实不甚得体,因此冒昧地提醒郡主一句,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贞静郡主自孝仁太子病逝后便一直颇受明熙帝宠爱,不仅仅因为她是孝仁太子的爱女,更兼她颇有口齿的缘故,在外头给自己立了个“贞静孝顺”的大牌坊,明熙帝很是爱重她,几乎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也使得她在皇帝面前装得孝顺温婉,人后却恃宠而骄,极为蛮横难惹。
若是现在明熙帝这个“贞静孝顺”的好孙女刚刚说的那番话传出去,那她之前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牌坊一瞬间可就全塌了,试问哪家“贞静端庄”的女子会教一个刚刚见面的妇人笼络男人的手段?
最后一句话呢,也是一语双关。
沈婼有个闺中密友,沈虞未出阁时略见过几次,便是这贞静郡主了。
偏巧她说完了还神色平静的瞧着贞静郡主,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瞎蹦跶似的,贞静郡主没读过什么书,但《孟子》、《诗经》这两本还是听说过的,因此沈虞这般引经据典的驳斥她,显得她格外的蠢笨,竟想不出一言来驳斥。
她总不能说那孟子说的都是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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