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1 / 2)

穆元章的嘴唇有些发抖,道:“儿臣承认当初是有意为五弟铺路,但那是当初最好的选择,其实父皇也明白,不是吗?”

承元帝将他捧得太高,众皇子中没有一个不恨他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五弟了。所以当初穆元章为穆谨亭铺路是有私心的,没人想死,他想活,尤其在知道阮灵儿有孕之后。

承元帝也明白这个道理,且对穆谨亭这个儿子,他虽不是很待见,但其能力是不可否认的,所以当初选穆谨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穆元章继续道:“至于父皇说儿臣劝着父皇给五皇弟让位置,儿臣确实有这种想法,但五皇弟并没有给儿臣什么好处,是儿臣自己这么想的。”

承元帝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偌大的拳头紧握,眼神狠戾的看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你、大、逆、不、道!”

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这会儿都是被拖下去,死一千次一万次的下场。可他不是别人,是穆元章,是承元帝从小亲手带大,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从小体弱,让他失望过很多次,可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依旧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锲而不舍为其打算,掏心掏肺。

曾经有多么重视,此时就有多么失望。

承元帝万万没有想到,穆元章今日竟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瞬间,他苍老了数十岁。

“儿臣确实大逆不道。儿臣无用,让父皇屡屡失望,儿臣肩负不起江山社稷这个重担,所以儿臣请辞了。儿臣劝着父皇禅位给太子,这是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大罪。”穆元章望着承元帝,一字一句的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但儿臣没有私心,儿臣即使是有私心,也是为了父皇的龙体着想。父皇呕心沥血为儿臣打算,日日还要操持着朝政,儿臣每每看到父皇头发一点点白去,面容一日日的苍老,儿臣就心疼。”

“儿臣怨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身子如此不中用?竟帮不了父皇半分。儿臣甚至连个皇孙都诞不下来,儿臣还有什么用!只能眼看着父皇陷入困境……若是没有儿臣,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处境绝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得卧病在榻的下场……”

穆元章痛哭出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承元帝道出自己的心声。有些时候有些话,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却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世人都说太子身体羸弱,可谁能想到这种所谓的羸弱,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身体本身的缘故,也有沉重的心思与负担所在,若不然太医们也不会屡屡让穆元章少思少虑了。

可能少思少虑吗?

显然是不能的。

他一日坐在那个太子之位上,他身上所负担的东西就一日减去不了。这里面有很多原因,而最多的却是承元帝固执且偏执的父爱。这种父爱穆元章拒绝不了,也不忍拒绝,只能一日日的那么承受着,直到有一日承受不下去。

请辞太子之位对穆元章而言,是一条新的路,所幸他已经走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其中仍有弊端,那就是承元帝明明已经不支,却依旧想拽着权不放。

这大抵是作为皇帝,都会有的一种心思,但显然穆元章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不光是因为承元帝的身体,还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历史重演。穆谨亭显然不是成王赵王,若是他被逼急了干出什么事来,以承元帝如今的情况来看,根本招架不住。

穆元章本想徐徐图之,尤其见承元帝对穆谨亭及木木的态度,以为他有所改变了。可淑妃钱妃的蹦跶以及梁王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承元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想得开。

“元章……”

承元帝声音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感伤,还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父皇,何必呢?”穆元章流着泪说。

是啊,何必呢?

现实虽然很残酷,但人们必须去面对,明明身体已经不支,又何必去拽着权利不放。为难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父皇,放手吧。儿臣如今身子慢慢好一些了,这都是静心调养的缘故,父皇能和儿臣一样,定然龙体也会慢慢好起来。儿臣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也希望自己能够多陪父皇几年……蓬莱山如今建得很美,景致都是父皇喜欢的,咱们父子俩可以每日闲暇游游园,喝喝茶,说说话……儿臣记得父皇很喜欢下棋的,儿臣研习多年,还能和父皇对弈几盘……”

随着穆元章的徐徐描述,承元帝的思绪散发开来。

也许,那种日子真的不错?

……

九娘并没有选择和淑妃钱妃对上,而是静观其变。

她虽没有掌着宫权,但东宫大势所在,宫里投靠过来的奴才们也是不少的,所以对大明宫那处的动静,九娘尽收于眼底。

而钱妃和梁王那里的动静,自然也没漏过。

穆谨亭如今很忙,承元帝卧病,太子监国。

说是监国,其实哪能避开如今依旧躺在紫宸殿的承元帝,自是每逢有什么大事都是要往上禀的。且承元帝也有揽权不丢的迹象,龙体刚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就开始召几位近臣偶尔前来紫宸殿议事,虽然没有越过太子,但承元帝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也因此下面一些善于揣测上位者心思的大臣们,都不若之前那般服帖了,穆谨亭接手朝政的进程遭到了阻碍。不过这种阻碍是可以想到的,穆谨亭从来不是一个天真的人,自然不会认为承元帝的态度软和下来,就代表着他能放心将所有一切交到自己手中。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切,也未对承元帝的行为做出任何质疑,每日只干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种态度也落入众多大臣们眼里,让他得到一个稳重自制,堪负大任的评价。

当然,这一切都是暗中的议论。

谁人心里没有一本帐呢?承元帝日薄西山,而太子就宛如那徐徐升起的太阳,该如何选择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可大齐毕竟是以孝治天下,只要承元帝一日不禅位,所有人都不得质疑。

人人都在猜测,太子到底会忍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位从来心思深沉,任人试探无数,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这种局势下,后院失火,作为太子妃的九娘就不得不做出一些事了。

观察了几日,她便将此事告知了穆谨亭。

穆谨亭心中早已有数,只是如今不适合去动钱妃和梁王罢了。

动一个人其实不难,关键是如今他处境微妙,自然不想为了一个无足轻重之人,落一个不容幼弟的名声。有时候身在某个位置,就不得不去在意大势,而顺势而为是最好且最不容易让人诟病的方法。

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下,对钱妃和梁王的行径置之不理,就仿若看不见似的。

可他们看不见,不代表别人也看不见。

紫宸殿是什么地方,是承元帝的寝宫,也是承元帝日常用来与大臣议事的地方,俗称‘天子便殿’。经常有朝臣来这里觐见承元帝,梁王的频繁出入又怎么可能不引来众人的注意,再加上如今也是有不少人知道梁王的生母钱妃,如今掌管着后宫大权。

渐渐,前朝和后宫便有许多流言蜚语传出。

无外乎是一些钱妃霸着宫权不丢,至今未交付太子妃之手,梁王如今颇得陛下宠爱,今非昔比之类的言辞。总而言之,说什么都有,无外乎表达着一个意思,梁王要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