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阿凝好奇道。
“没什么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男子的语气无比平静。
阿凝哦了一声,随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挣开赵琰的手,转身冲出了西华门。
西华门外,士兵们正在收拾战场。尸首从雪地中抬出来,每一个人都被射入不止两支箭,有些甚至跟刺猬一样,身上无数支箭。
今日的西华门,里面是富丽堂皇、金玉满堂,外面却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阿凝简直呆住了,她决然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场面,此番她本欲转身,却被某一处吸引了目光。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容。只不过,那双眼已经永远闭上了。他身上的箭支是最多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阿凝双眸蓦地睁大,捂住嘴,阻止了自己的尖叫。
她跟木了一般,一步步走到那人旁边,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这具毫无热度的僵硬的躯体,就是小时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他时常在她眼前晃悠,对着她喊小书呆子,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尽管她一再拒绝,他也锲而不舍。
她对他着实说不上有多少好感,有一度甚至很不喜欢看见他,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都没有丝毫回应。如今又一直被禁足在平王府,她对他总是有愧疚的。
当初祖母托她看护他几分,她点头答应了。她自己心里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细雪不停下着,他的身体上都有一层薄雪覆盖了。阿凝蹲下去,轻轻拂开他脸上的雪花,却见一张年轻的清俊容颜,平和而安静。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低声唤道:“六殿下……”
然而,他再也听不到了。
收拾战场的士兵们动作很快,转眼间,这一大片地域就恢复如初。只剩下阿凝守着的赵玹了。
阿凝在他手上发现了一个东西,一只青竹墨画的书签,那是她小时候画的。
他死的时候,把它握在了手心里,那么紧,那书签的棱角几乎陷进了他的血肉中。
“娘娘,平王意欲逼宫谋反,皇上才下令射杀的。”陆青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阿凝身后。
阿凝哦了一声,回头,却见赵琰远远地站着,漫天的雪花,让他的容颜变得模糊难辨。
她将那只书签放回到他手心中,良久,才站起身,“如今人都去了,就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她注意到别的尸体都是随意扔在板车上拖走,想必是随便扔乱坟岗的吧。她若是不说,那么赵玹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不想他这样凄凉。
他一直是骄傲矜贵的,小时候,她在府里作威作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用委屈自己,唯独在他面前,须得顾忌着他的身份,委屈自己几分。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
立在陆青山旁边的一个侍卫长原本正欲说话,陆青山阻止了他,道:“娘娘说的是。”
陆青山一声令下,便有侍卫来抬遗体。阿凝目送着他离去,也不顾自己身上沾满了雪花,直愣愣立了许久,才转身回头。
在此过程中,赵琰就站在那儿,没挪动一分。他远远地看着阿凝,竟鲜少地生出几分怯意。
他在害怕,怕她会生气。所以他竟没敢上前去解释,反而让陆青山去。
阿凝一步步走回来,快到他跟前时,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阿凝!”
“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阿凝问道。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并非诘问,而是真正的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他不是已经被禁足平王府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才行?
什么谋逆逼宫……不过是借口罢了。阿凝只是没有关心外界的消息而已,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相反,她知道赵琰的手段,与其说是赵玹蓄意谋反,更像是赵琰逼着他不得不谋反。
事实上,赵玹的确是因为即便留在平王府也是等死,才应下宁知墨,一同起事。
赵琰顿了顿,原想用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可他看见阿凝有些红肿的眼睛,就说不出那些虚伪的话来。
“阿凝,因为他从小就喜欢缠着你,所以我不想留下他。”他语气很平静。
女子抬头看他,眸中划过复杂难辨的光。
赵琰却不想看她此刻的目光,仿佛是陌生人的探究一般,他不想看。
漫天飞雪中,绿瓦朱墙的西华门下,他轻轻抱住她,“阿凝,小乖,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