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只是现下他和李太后毕竟是时隔二十多年刚刚见面,也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江陵王想了一想,而后说道:“玥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直生了两日两夜才把她生下来。那时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是闭了气的,一张小脸乌青,无论接生的稳婆怎么拍打她都没有哭出声来,后来还是我接了过来,照着她的小屁股狠狠的一巴掌拍了过去,她才放声大哭出来。她哭,我和王妃也在一旁哭,哭她的这条小命总算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了。可纵然是如此,玥儿幼时也是时常生病,每次一着了风寒就必然发热,我和王妃都甚是紧张心疼她,所以未免就太惯着她了,养成了她这么一个骄纵的性子。后来我见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将她送到皇家学院来读书。当时固然是想着是让她在皇家学院好好的学学规矩,日后老实些,而我那时之所以放心的将她送到皇家学院来,也是想着她是您嫡亲的孙女,纵然是我和她娘不在她身旁,可是您这个祖母也一定会照看好她的。“

说到这里江陵王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言外之意李太后也听明白了。

那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这么信任您,将司马玥送到皇家学院里来读书,指望着您这个做祖母的能好好的照看她,可末了您这么能这么算计您嫡亲的孙女呢?

于是李太后一时竟然是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是。片刻之后,才听得她长叹了一声,说着:“玥儿的事,是我和你兄长做差了。只是现下的形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崔皇后那里,外家日渐做大,总是不甘心阿元做储君的。可是我们这边,陇西李氏一族已经是没落了,朝、廷里可用的人也是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争取到太原王氏一族于我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话未说完,江陵王就已经接口说着:“即便是这样,您也该就这事好好的询问王隽的意思才是,而不应该因着他心里看重玥儿,就利用玥儿来算计他,这样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了。”

说起来王隽毕竟也是他女婿,而且私心里来说,他对王隽这个女婿也是很满意的,所以这当会也忍不住的护了一次短。

他这话虽然是淡淡的说出来的,但是里面谴责的意思还是很重的,李太后立时便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这事,”她复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着,“我和你大哥这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实在是王隽这个人,他对仕途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当初你大哥下太原,三次请他出山入仕,最后他也只不过是答应了出任皇家学院的院长而已。”

江陵王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心里对于庆隆帝其实还是有些恨的。

当初他这么信任他的这个大哥,为了他的大哥都不惜亮刀子和别人拼命,可是最后庆隆帝却是疑心他,在他的心口狠狠的倒了一刀子。

李太后见江陵王不说话,自然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了。说起来庆隆帝和江陵王都是她生下来的孩子,可是闹成现下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其实内里她也是有责任的。

当初她也是顾忌着若是他们两兄弟真的内讧了,倒是会教其他有人之心钻了空子,所以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江陵这事,还是她亲口对江陵王说的。当时江陵王可能还年青,又是心里最伤心的时候,只会觉得她是为他好,可是这么些过来,他大了,心性越发的沉稳了,保不齐就会想明白她那时的私心。

一想到这,李太后就很是觉得心虚。不过便是再心虚,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半了,这最后的半步也是一点要走的。

于是她定了定神,便望着江陵王,低声的问着:“你,想不想见见你大哥?“

江陵王并没有立时回答。但其实他也知晓,他既然已是回到了京城了,这庆隆帝他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而他的这不说话在李太后的眼中看来,就是他不想见庆隆帝的意思。她有些着急,便又说道:“阿邺,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的事你还是没有释怀么?”

江陵王依然是没有说话。

即便是时光流逝过去再多年,可有些事依然是不能说释怀就能释怀的。正是因为当年他将庆隆帝和李太后都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了他们可以豁出去连命都不要,可是却忽然的发现,他自认的这些亲人竟然是开始疑心他,为了权利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他怎么能不心寒?又怎么能释怀?

李太后见状,又长叹了一口气,末了面上有哀伤之色出现,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大哥,哎,是我和阿元怕说了出去引起朝野动荡,所以一直都隐瞒着,但其实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只怕也就只有这一两日的功夫了。我也晓得,当年的事毕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伤了你的心,只是他现下都这样了,你就真的不想去见见他么?就当,就当见他最后一面吧。当年的事,这些年来他也是一直都懊悔的,你去见他一面,让他释怀了,黄泉路上好歹也让他没什么遗憾了。”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忙又拿了手绢捂住了嘴,不想让别人听到。

江陵王也没想到庆隆帝是快要不行了,闻言有片刻的茫然,而后他回过神来,便也低声的说了一句:“那便见见吧。”

庆隆帝现下却是住在后宫一处较为隐蔽的宫殿里,内外都有侍卫守卫着,轻易不放人进去。

这些侍卫皆是李太后和司马元的心腹,也只听命于他们二人。

李太后倒也并没有带什么宫人,只是随身带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内监,而后便引了江陵王一径来到这里。

侍卫长见了李太后自然是没有阻拦的,立时便躬身行礼,而后便侧开身子放行。

李太后这时就问了一句:“太子可在里面?”

侍卫长恭敬作答:“太子和琅琊王殿下一直在殿中伺候着皇上。”

李太后点了点头,转头望了江陵王一眼,示意他跟上。

江陵王扫了一眼旁侧的这些侍卫,心里未免有些凄凉之意。

毕竟是一国之君呢,可现下病重了,却是教侍卫重重的围了起来,轻易不让人进去。其实这也和软禁是差不多了。

进了宫门之后,先是一处小小的院落。

武康石砌成的平整路面,因着湿润之故,缝隙里苔藓衍生。只是已是深秋,原本的绿意盎然已然变为褐黄之色。倒是一旁石墙下的那几竿湘妃竹,映着嶙峋突兀的太湖石假山就显得尤为的鲜绿可爱。

江陵王随着李太后踏上了台阶,长廊下依然是侍卫众多。

守候在门侧的侍卫推开了身后的两扇门,弯腰恭请李太后和江陵王入内。

李太后当先走了进去,江陵王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下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跳,而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鼻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浓郁的檀香之味。只是再浓烈的檀香味也掩盖不住夹杂其间的那股沉沉的死亡之味。

江陵王站在门口,沉默的望着殿中尽头的那张床。

那里躺着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兄长。若干年前,他们也曾一起玩耍,兄友弟恭,亲密无间。只是后来因着权利两个字,两个人心生隔阂,彼此渐行渐远,终至二十余年都不曾再见过一次。

只是没想到再见时,他的兄长却是寂寂的躺在那里,行将死去。

☆、98.翻墙□□

江陵王进来之后,司马元和司马宣便立时上前来和他行礼了。

只是当初江陵王离开京城的时候,司马元还在他娘肚子里没有生下来,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至于司马宣那就更是不用说了,他也就是听人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侄儿罢了。

可是想着根据莺时的回报,扶风郡事件里面司马元和司马宣可是出了很大一部分力的,于是江陵王看向他们兄弟两的目光就很是凉凉的,只看得司马元和司马宣心中毛毛的。

而后江陵王也没有和他们兄弟两说一句话,只是抬脚绕过他们,径直的朝着后面就去了。

李太后此时已是站在了床前,忍着泪在对庆隆帝说着:“阿邺看你来了。”

江陵王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定,无言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庆隆帝。

其实庆隆帝也不过就比他大了三岁,刚刚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而已。只是现下,他看着还很是精壮,全无一丝老态,连一头头发都是乌黑的,可是躺在床上的庆隆帝却是皮肉松弛,面色蜡黄,满头花白头发。

想起年少时,有一次两个人约定了去郊外赛马。风和日丽,轻裘锦衣,意气风发,可是现下庆隆帝却是如此景象躺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