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紧急救生包空间极大,挖出的土不用一筐筐挑出去,这就节省了一半多的时间和体力。这一宿马不停蹄地干活,直到天气又寒转暖,他再度感觉到热的时候,这条地道已经斜斜向上挖出了数米,头顶上只剩薄薄一层硬土,透过地面几乎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
客户抱着鱼缸站在他身边,几乎是虔诚地看着头顶,期盼地问道:“咱们能现在就走吗?”
立刻离开这座牢狱,离开这个世界,不再回那片让人恐惧的黑暗里。
邵道长很明白客户的心态,尽管隔着地表都能感到外面的酷热,他还是愿意满足客户的心愿。
“那你做好准备。”邵宗严拿出一张薄薄的棉布床单盖到鱼缸上,用七股伞绳在缸底扎紧。再把布料反过来包住鱼缸,两个床单角穿过腋下系到背后,两个系成提手挂在脖子上,就像弄了个背小孩的背带,把缸平平顶在胸前。
青金从头到尾都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包鱼缸,夸奖道:“你是我认识的人类中对自己的动物朋友最细心的一个,普通人很难想到鱼类会被晒伤的问题的。”
晏寒江也觉着他体贴到了极点,舒服地在鱼缸里摆了摆身子,传音劝他:“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得披个单子或是戴上帽子,外面阳光很毒,不做防晒会晒伤你的。”
邵寒严低头微笑,容色如美玉生晕,在紧急照明灯映照下简直勾魂摄魄。顾客看着他几乎忘了这里是黑暗的地底,手里的灯晃了晃,眼前忽地一暗,一张柔软的床单落下来将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怎么……”一句话还没问出来,头顶便是一片土石砸下,结块的硬土夹着石头从他身边擦过,哗啦啦砸到地上。随即便是一道极耀眼的阳光照下来,要不是脸上蒙了块布,这一下子足够晃得他看不见东西了。
他庆幸地微笑,正要夸赞客服,却忽然感到腰间被人勒住,然后脚下一轻,腰间一痛,就被人顶着腰扛起来,跃出了那一方黑暗的地道。
邵宗严自己也披着床单,只是没像那两人一样兜头罩住,而是像包头巾一样将巾角系在脑后,再拉过巾角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眉眼。但这样包不能完全挡住阳光,他闭着眼适应了许久,才慢慢睁开一道缝,眯着眼四处望去。骄阳之下,热浪已经滚滚蒸腾起来,远处的景色都是扭曲的,像是隔着火堆看东西一样。
时候他才看清了黑石狱的样子——整座监狱看起来就是一个矮矮的直筒。建筑监牢的石头是纯黑的,借着通界令的破幻术之能,能看出其上流动着黑色的魔力。
晏寒江在他识海中说:“稍站一会儿,外面有阵法,待我一破之。”
邵道长立刻站下了,趁这工夫干脆把包里的土倒出来填了地道,拿脚把地面草草趟平,最后还掏出笤帚扫了周围的浮土铺在上面。黑石狱周遭这片地面也都是黑的,却是一种污浊腥臭的,因浸满鲜血而发黑的颜色。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忍到识海中传来一声“好了”,便立刻运起登萍渡水的轻功,按着地图上标示的最短路线跑向传送阵所在的方向。
脚下的砂子松软滚烫,这个世界的重力又特别大,托着个身体纤细的精灵感觉就像托着源砂小世界的兽人那么重,举步维艰。他运轻功飞纵时真气难继,不自觉地便强行吸纳空中灵气,在体内代替了他习惯的真气运行,涓滴积累到气海之中。
开始跑时极其辛苦,但时间越长,他体内的灵气不仅没有耗光,反倒有种越跑气越悠长,越跑耐力越强的感觉,一口气便冲进了茫茫沙漠。
走到一处沙丘时,他忽然觉着脚下触感不对,地面比沙面硬了许多,可又不是土石的坚实感,而是带了几分弹力,在他脚下微颤。多年战斗带来的警惕性帮了他,他脚尖爆发真力朝下一点,身子已轻飘飘地跳入空中,右手握住斩运刀朝下一挥。
一道鲜血如喷泉般从沙地中涌出,另一道和沙漠色彩几乎没有分别的身影却在鲜血掩护下猛地弹出,一张生满尖利牙齿的大口张开,咬向停在空中的人。
然而等待它的并不是鲜美的肉,而是一把坚硬而锋利的雪白弯刀。刀身立着卡进它嘴里,在它上下颚用力合上,准备咬下一大块鲜肉、并把毒素注入可怜猎物的身体时切断了它整个下颌。
两具尸体落地,邵宗严也轻飘飘地落到它们身旁,把客户搁到干净的沙子上,蹲下去检查了一下猎物。
精灵从床单下挣出脸来,披着床单呼呼地喘着粗起,环顾四周荒漠,碧眼里闪出点点星光,低声喃喃:“这就逃出来了?这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邵宗严拿出地图来看了一眼,道:“走得不远,但我没留下脚印,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咱们。咱们也该歇歇了,先找个背阴的地方吃饭、休息,等凉快点再走。”
把地图扔给客户研究,他从沙子里抓起了那两只企图杀他的野味。那两只动物有着细长的颈子,鸟一样的大嘴,皮肤和体型有点像蜥蜴,后腿却特别长而粗壮,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东西能吃吗?看着肉挺多的,也没什么怪味儿,有毒吗?”
“什么?这里的动物都有毒性,别让它们咬……着……”客户闻声抬头,就看到他的客服拿刀从兽尸上片下一片薄薄的、鲜血淋漓的肉片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露出个沾着血的诡艳笑容:“肉还挺嫩的,有点像牛肉,我还以为这种东西肉一定很粗老呢。”
……你在干什么!
那是沙漠里最狡猾、难防备的食人猛兽枭猎蜥,那是出入死亡沙漠的人最大的恶梦,那是以人为食的怪物……客户看着脚下流血的尸体,看着他鲜红的嘴角和满意的笑容,眼前冒起一串金星,捂着脸坐倒在沙地上:“我好像看到了幻觉,我得先休息一下。”
邵道长把野味收进救生包里,掏出矿泉水便往他头上浇,浇湿了床单往下一拉蒙住头,又把人扛了起来,关切地说:“这地方太热,你可能中暑了。沙丘背面有阴凉,你忍一忍我马上过去。”
不,我没中暑,只是吓着了……
客户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觉着自己又飞起来了。
然而这回他头部和脖子、胸口都浇得湿湿凉凉的,又罩了一层湿润的床单,沙漠里的热风吹过床单就变得凉爽湿润,十分舒服。比起来这座监狱路上被人捆在沙漠巨蜥背后曝晒,还要忍受领主的言语和动作侮辱的境况;现在能被人扛在肩上,还有人在意他感觉好不好,简直像是神迹降临到了他身上。
不……这就是真正的神迹。这个人在他最软弱无力时出现在他面前,解开了束缚他力量的锁链,还在一天之内就把他从那座永无希望的牢狱里重新带到阳光下,这又怎么不是神迹?
至于神使喜欢吃生肉,还是那种凶残食人兽的生肉……他一定可以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