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葡萄甜味忽然变得很淡很淡,卷卷要把脸埋在林知绎的身上才能闻到,他在林知绎的怀里钻来钻去,见林知绎不理他,他只好又爬出来,搂住林知绎的脖颈,问:“小爸爸,你怎么了?”
林知绎躺在病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卷卷的小屁股。
他沮丧地说:“卷卷,你爸爸不理我了,怎么办?”
卷卷理解不了两个大人的争吵,但他也被周淮生刚刚突然的怒火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爸爸生气的模样,可是他的小爸爸看起来更难过,他抱住林知绎,坚强地安慰道:“不会的。”
林知绎把小家伙圈在怀里。
周淮生穿着病号服,也出不了医院,只能在医院楼下的小公园里坐着,寒冬的冷风从他的裤筒钻进去,周淮生像感觉不到冷一样,纹丝不动地坐在长椅上,失神地盯着地面。
林知绎说出真相后,有一瞬间周淮生忽然很想把时针调回到发现林知绎的那天。
如果那天不把他带回家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周淮生迅速抹掉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没有爱,哪里来的责任?从同情、到心疼、到依赖、再到爱,在林知绎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周淮生已经一个人经历完所有的情感转变,然后深藏在心。
他是真的没奢望过和林知绎长相厮守,beta和oga的爱情从来都是举步维艰,连拍成电视剧都被归在苦情剧的分类里,现实生活中多的是刚开始轰轰烈烈,最后在漫长的岁月里黯淡蒙灰,到分崩离析。
就像许多丁克夫妇坚持了大半辈子,最后都以一方外遇生子而告终,不是不爱,是逃不过世俗的目光,和自己的内心煎熬。
信息素和标记确实不重要,但它们明晃晃地存在着,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折磨着,现代医学可以通过强效抑制剂把生理上的痛苦降到最低,可是情动后的空虚又能由谁来弥补呢?
他抱着林知绎的时候,即使再亲密、靠得再近,林知绎再如何说喜欢,可周淮生能感受到那种无可奈何。
只差一点,只差信息素注入腺体的那一点,他和林知绎之间就再无缝隙。
但他是beta。
更何况还有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林知绎的起点是他毕生都达不到的终点,他现在只是物流公司最底层的一个站长,给不了他爱的人半点事业上的帮助。
林知绎才二十六岁,才接手鼎胜,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周淮生真的做不到什么都不管,只谈爱。如果没有卷卷,他真的很想只身离去,可是因为林知绎的任性,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卷卷这个羁绊,成了无解的难题。
“怎么坐在这儿?”
周淮生抬起头,看到了陆谨承。
“陆先生。”周淮生连忙起身。
陆谨承按住他,“你坐下你坐下,我听知绎说了,他说你后背被林衍德插了一刀,我本来这两天想来看你的,但我也有病人要照顾,今天才抽出时间过来。”
“不严重,您不用跑这一趟的。”
“别这么客气,知绎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你年纪应该也比我小,你就和他一样叫我谨承哥,”陆谨承和衣坐下来,笑了笑说:“现在和知绎两个人谈得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周淮生僵了僵,没有回答。
陆谨承看出来周淮生眉宇间的愁绪,他说:“知绎他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心很软的,他虽然家境好,但你也知道他爸妈什么样子,在遇到你之前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这两年他过得像行尸走肉一样,直到你和孩子出现,他才打起精神来。”
“我知道。”
“我是旁观者,你们的事情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定夺,不过我还是想说,其实不能光看现在合不合适,你觉得你和他现在不合适,但你能保证他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吗?你非要拿一个确定的事去换一个不确定的事,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周淮生的睫毛颤了颤。
“我还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陆谨承站起来,把带来的几盒补品放到周淮生身边,“你好好休息,这些东西你挑着尝尝,我先回去了。”
“欸陆先生——”周淮生想改口,一时却说不出。
陆谨承把他按回原位,然后就离开了。
周淮生一直坐到中午,日头渐高,来往的人少了很多,他才起身回了病房,林知绎和卷卷正霸占着病床,看着电视,吃着丰盛的午餐,卷卷朝周淮生挥了挥手,“爸爸,吃饭饭!”
林知绎在帮卷卷夹菜,见周淮生走进来,他就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收了自己的碗,下床腾出位置给周淮生,“你来吃吧。”
“你吃饱了吗?”周淮生问他。
“吃饱了。”林知绎把碗放到餐车第二层,然后把他早上特地让厨师炖的虫草花乌鸡汤端到小餐桌上,小声嘱咐:“你喝点这个汤,我、我回公司了。”
“知绎。”周淮生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习惯性地伸手揽他。
林知绎低着头避开了周淮生的手,他回身亲了亲卷卷,然后就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卷卷拿着小勺子呆呆地望向周淮生,周淮生走到床边,往卷卷的小碗里舀了一点热汤。
虫草花乌鸡汤对孩子来说味道重了些,所以卷卷喝的是玉米排骨汤,周淮生很惊讶林知绎竟然可以考虑得这样周到,其实林知绎接受小爸爸这个身份也才两个月不到,如果他一直陪卷卷在身边,想必会做得更好,林知绎待孩子这般体贴,让周淮生想到,即使他离开,林知绎也能把卷卷照顾得很好。
卷卷仰头望着他,然后伸手拽了拽周淮生的衣摆,“爸爸,你不要生小爸爸的气。”
“爸爸没有。”周淮生坐下来,继续给卷卷夹菜。
“真的吗?”卷卷将信将疑地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地说:“可是小爸爸哭了。”
周淮生的手一抖。
“小爸爸说什么了?”
“他说你不理他了,爸爸,我今天自己吃饭,把饭吃光光,你可以不要不理小爸爸吗?”卷卷结结巴巴地终于把一长段话说清楚了。
周淮生笑了笑,把青菜夹到卷卷的小勺子上,然后说:“好。”
卷卷立马积极起来,动画片也不看了,握紧小勺子就开始埋头吃,很快小碗里就变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
“爸爸,你答应我的!”
周淮生帮他擦嘴,“好,爸爸答应你。”
卷卷就是缩小版的林知绎,周淮生拒绝不了他们两个的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