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明夷君耳中听来,又有了别的意思。他面孔涨得通红,怒道:
“区区小事,若是本座全盛时,一眨眼的工夫就能让你恢复。你瞧不起本座,本座如今倒要让你看看我的能耐。你要想恢复味觉,只消要寻到天下至酸至甜至苦至辛至咸五物让你服用,便可以刺激你的味蕾恢复生机。”
湛露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也来了兴趣,问道:
“敢问郎君,这五种天下至味都是何物?”
明夷君思忖一番,方道:
“对于天下至味究竟都为何物,各家说法一向很多,不过在本座看来,应当是玉青柠,雪蜂蜜,灵蛇胆,天红辣椒,东海盐这五种。”
湛露听说,便道:
“这前四种,湛露确实闻所未闻,只有东海盐易得。此处距东海不远,我们日常所食的食盐,都是从东海而来。”
明夷君哂笑一声:
“倘若这么易得,东海盐也枉称人间至味了。东海之中有一孤岛,岛上住着一支部族,乃是上古女娲一脉。他们以盐为食,故而被唤为盐民。这东海盐民制盐之法与别处不同,制出的盐晶莹剔透,其味至咸。
这孤岛位置偏僻,这些盐民终生无欲无求,因此也从不主动与外界通商。故而在外界极少能看见东海盐。若有人能侥幸得了指尖大小的一块,拴上一根细线,凡是做菜就把那盐块在菜里晃上一圈,菜就可以变得极鲜美。若是这样用,这一块东海盐,用上百世也不会缺损一丝一毫。故而京中饭馆酒楼,都将东海盐视为至宝。”
湛露咋舌不止,却听明夷君又道:
“其余四物自然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那玉青柠树生长于西南雨林之中,每六十年才结一次果。好在玉青柠之味极为酸涩,又不像东海盐那般可以长久保存,用处不多。虽然少见,倒还不甚贵。
雪蜂蜜也并非凡间之物,西北雪山之上有雪蜂皇,经千年修炼化为妖,雪蜂皇不饮花蜜,而是吸取月华,酿月光为蜜,其味至甜,又有驻颜之效。此物极为稀有,本座也只是在两千年前机缘凑巧饮过一次。
灵蛇胆取自千年灵蛇,其味最为腥苦,却能增强修道者的法力。只是千年灵蛇数量一向不多,且又行踪不定,非有心人不能得。
唯有天红辣椒易得,域外某处多有种植,只消拜托跑海船的商人买来就是。不过既然是境外之物,价格亦颇为高昂。”
湛露听他说了办法,心中本来有了一线希望。可听他这么一讲,便又沮丧起来。这些稀世珍宝,就算是京中的大酒楼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她这酒肆地处边陲,她自己又囊中羞涩,从哪里能弄来这些宝贝?
明夷君说罢,转头看湛露沮丧无比,不觉心情大好,笑着安慰道:
“你也无需如此沮丧,按本座昨夜里推算,这几样东西,两三年内应该都能得到。此事自有本座操心,你无需牵挂。”
既然明夷君如此说了,湛露也就不再想这事。她刚想说些什么,一转头,却发觉明夷君不见了。
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呀!
湛露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却见门口走进个人来。
来人羽服道冠,腰间挂着七星剑。原来是昨天来过的那青玄道人。
她还道他已经去远了,想不到竟然还在县里。难怪明夷君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不见了。
她赶忙迎上去,笑道:
“原来是青玄道长,我还道你们已经出城去了。今日道长怎么一个人来了,那几位道长没跟来?”
青玄道人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那妖魔似乎还在本县,我们在附近赁了间房子,我那几个徒弟和师侄都在打扫,贫道来与善信打声招呼。说起来,贫道还不知善信姓名,既然日后还要打扰,请教善信该如何称呼?”
湛露听说他们要住在附近,未免有些不安,听他问名姓,便答道:
“我是这酒肆主人,我姓叶,名湛露,平常的客人都叫我湛露,道长也叫我湛露就好。”
青玄道人拍手笑道:
“好名字,好名字。‘湛湛露斯,匪阳不曦,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善信家中开着酒肆,又取了这样的名字,真是妙极,妙极。”
湛露心中始终对青玄带着几分警觉,不过此时听见他赞她名字,倒有几分欢喜,便问道:
“道长此时到这里来,自然是要吃中饭的。道长吃素吃荤?我们这店虽然小,各种菜蔬酒食,应有尽有。”
青玄道人答道:
“我们修道之人与和尚不同,虽然同样修行,倒是不忌荤酒。你这里有什么肉食,且说出来让我听听。”
湛露听他如此说,便答道:
“我们酒肆一向卖酱牛肉,此外,今日灶上还煮着一只肥鸡。”
一听说有鸡,青玄道人的眼睛亮了亮:
“就把那只鸡拿来就是。”
说起来那只鸡本来是给明夷君煮的。阿箸娘子说明夷君更爱吃肉,湛露又不舍得每天给他煮酱牛肉吃,才买了这只鸡。不过既然客人想吃,自然要先供给客人。
湛露进了厨房,捞出锅里刚刚煮好的肥鸡,放在盘子里端了出来,放在青玄的面前。
青玄道人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再看这只鸡皮黄肉白,十分好看,惹得他食指大动。
他伸手扯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送。可是……
这这这……这是什么味道?
鸡皮上还混着些没褪尽的鸡毛味儿,还有些说不上是什么的香料味儿。鸡肉却一点味道也没有,硬得简直能咯掉牙……青玄吃了好几百年的鸡了,就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
莫不是这小妞儿知道了他的来意,故意整他?
青玄道人抬头看看湛露,湛露一脸天真,神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丝毫不像是故意做了什么恶作剧的样子。
她见青玄道人只咬了一口鸡腿就放下,丝毫没有再继续吃的意思,未免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