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自空中洒落,落在下头的钱串子身上。黑色云雾嗡嗡叫着翻腾冲上前,像前日一样,带着包裹其中的食物飞向半空。
十二个人,便是十二朵巨大的黑云。
司空睿单弓满弦,利箭带着火光直直穿透黑云中心。大火腾然而起,瞬间蹿起数丈高。着火后的钱串子愈发狂躁起来,震动双翼四处乱飞,不断引燃更多同类。司空睿收起弓箭,亦跳上高塔,向下看去,漫天满海都是被点燃的钱串子,星星点点闪烁明灭,若非空气中满溢的焦糊味与不绝于耳的嗡嗡声,这一幕甚至称得上是壮丽好看。
“有敌来袭!有敌来袭!”下头的官兵早已乱成一团。段瑶握紧拳头,觉得有些紧张。
“别怕,慢慢找。”司空睿安慰,“有哥呢,来多少杀多少,你想站在这里看一个时辰都行。”
段白月也道:“别慌,慢慢来。”
刘锦德策马率军前来,远远看到瞭望塔上的段白月,心中杀意顿起,眼底反而有了几分邪笑,伸手接过副将手中的大弓。
“喂喂,那把弓箭比我们的要大些。”司空睿提醒,“还要在这站着?”
段瑶手有些发抖。
段白月拿起弓箭,对段瑶道:“只管看你的。”
段瑶点点头,又定了定神,试图在下头看似混乱的阵法中找出阵门所在地。
刘锦德面目狰狞,抬手射出长箭,剑身闪着嘶嘶火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细小闪电。
“火药?”司空睿大惊失色,一把抱过段瑶带着就要往下冲。段白月却已经弯弓满月,单脚踩上木柱腾空跃起,眼底映照出那越来越近的火光,右手一松,玄铁利箭穿破空气,将对方射出的弓箭堪堪当中劈开,在空中便已经轰鸣引燃。
“乖乖。”司空睿热泪盈眶,“这也行?”
“那里!”段瑶伸手一指,“那处红色的木塔,淹了它!”
“先回船上做准备。”段白月拍拍他的脑袋,翻身下了瞭望台,却并未落地,脚尖踩过下方无数人头,向着木塔方向冲去。
“你去帮哥哥。”段瑶道,“我回船上!”
“确定?”司空睿道,“可先前是说要我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段瑶一刀砍飞面前叛军,“哥哥那头要紧!”
“也好,那你自己小心。”司空睿替他杀出一条出路,自己转身从反方向一跃而下,刚好骑在一名高大的奴隶身上:“走!”方才他已经在上头看了半天,如此一个坐骑,不要白不要。
那奴隶算是半个荒岛野人,天性凶残却没什么脑子,平日里替楚项抬轿子,岛上机关分布摸得挺清楚。这阵也没觉得背上的人不是主子,糊里糊涂听到有人下令,便只管答应一声,带着他就去追段白月。
刘锦德甩出一柄匕首,贯穿野人心脏。
司空睿踉踉跄跄跳下来,转身怒道:“你爷爷的。”
“杀了他!”刘锦德沉声下令,自己去追段白月。
司空睿大声道:“皇上!”
刘锦德神情一变,回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却空无一人。待到反应过来,司空睿的剑已经逼至身前。
“就你这模样,还想与段兄比。”司空睿啧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刘锦德一掌将他劈开,策马赶往红塔的方向。
天际又传来一声清亮长鸣,段瑶心里吃惊,司空睿晃了晃脑袋,觉得活见鬼,莫非自己也想当皇后不成,方才那声音还挺好听,的确像是传说中的凤凰。
狂风卷来一阵砂砾,糊一脸。
叛军中有人伸手想擦,却摸下来一个瓜子壳,磕得还挺完整。
……
红色木塔四周都挖了水渠,里头黑漆漆一片,正在甩着尾巴游动。刘锦德勒紧马缰,从怀中掏出一枚木哨,看着段白月登上红塔顶端,表情狰狞,唇角也渗出阴森笑意。
“快些!”司空睿扯着嗓子喊,被一大群野人围着打,还要喷口水,心中源源不断都是问候祖宗八代的脏话。
段白月目色暗沉握紧剑柄,缓缓拔出玄冥寒铁,剑身通体泛着幽蓝光芒,一滴红色鲜血自当中蜿蜒穿过,倏忽消失,如同脉搏。
大地微微颤抖,刘锦德意识到不妙,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想要吹响木哨,段白月却已经怒吼一声,手中寒光一闪,剑气自宝塔顶端灌入,直直穿透地底深处,如同千百堆炸药被引燃,霎时四周尘土飞扬,地动山摇间,那红色木塔已经从中裂成两半,摇摇晃晃轰然倒地,再细看,竟是连地皮都被撕出裂口。
司空睿气喘吁吁赶来,也被面前一幕惊了一下。
娘的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落潮珠被内力深深嵌入地下,段白月回身落到地上,抬头看了眼月色,乌云正在逐渐消退,一点一点露出银白色的珠盘。
海浪隐隐呼啸,在海岛四周翻涌。段白月单手拎起司空睿,向着岸边冲去。
“找死。”刘锦德冷笑一声,短促吹响木哨。
无数黑影从水渠中跃起,一张大网冷不丁自空中展开,将两人严严实实罩在了里头,带着幽幽香气。
段白月捏开司空睿的下巴,塞了个药丸进去,低声道:“这玩意有毒。”
司空睿拔剑出鞘,却也割不开那蓝色大网。只觉得极为细软,且像是有生命一般,能自己缩至最小,将猎物死死罩在里头。
司空睿手中宝剑哐当落地,动弹不得。
段白月之间夹着一枚小刀片,抬头看了眼月亮,却又已重新被黑云遮住,不远处的海浪声也轻缓许多。
司空睿从鼻子里往外哼字:“这下要怎么办?”
段白月将刀片不动声色收了回去,对刘锦德道:“不如我们谈谈?”
司空睿热泪盈眶,岛都要淹了,还谈个屁,难道不该快些跑。